另一个苍老点的女声响起:“可不是呢,克死娘之后又克死爹,不说安分守己,反而天天装病,待会这儿不舒服,待会那儿不痛快,也只好骗骗老太太和太太罢了。听说周瑞家的前儿怠慢了些,还被抢白了一顿,哪有这么没天理的?”
尖细女声道:“依我说,不用给她这个脸面,她不是咳嗽吗?多放点燥热的东西,让她病得更厉害一些,就没力气折腾我们了。再者,胡乱做一顿,她吃着难受,下次就不敢了。”
贾珍脚步一顿,脸如泼墨,转身就要往那两个声音传来的地方走。
赖二死死拉住他的袖口,低声道:“老爷不可,不过是两个奸滑的婆子,要教训的话我找我兄长说一声,随便找个错处打发出去就是了。你亲自出手,那是给她们面子了。”
贾珍虽然恼怒,但也知道自己不方便出面,冷声道:“打发了这两个,还有很多个。你哥可有办法杜绝后患?”
赖二诚恳道:“不能。他虽是这边府里的总管,但与我不同,很多事情由不得他做主。周瑞家的是二太太的陪房,向来说一不二,这里很多婆子和丫鬟都是她的人,也不能全打发了,这相当于打二太太的脸。”
贾珍的脸色更差了:“你的意思是,二婶子也牵涉其中?”
赖二见四周无人,以极轻的声音道:“二太太是大家闺秀,必然不会做出这等失礼之事。但周瑞家的是她心腹,这些婆子丫鬟又惯会捧高踩低,林姑娘孤苦无依,受点欺负也是正常的。”
这话说得虽然委婉,但内容却很是露骨,直指王夫人虽然明面上不敢做什么,但故意纵容手下轻慢林黛玉。
贾珍冷笑一声,他知道王夫人对林黛玉多有不满,不仅出于对金玉良缘的扶持,还有旧年对其母亲贾敏的嫉恨,只是碍于身份,表面上总装出一副慈爱的样子。
赖二小心翼翼地道:“二太太是这边府里管事的,我们毕竟是外人,不好太过干涉。不过老爷放心,我早已在这里安插了眼线。林姑娘最多受点小委屈,绝不会吃了大亏,更何况上头还有老太太呢,底下也不会闹得太过。”
可贾珍一点委屈都不想让林黛玉受,不过赖二讲的也是实情,这些都是内宅事宜,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插手。
可王夫人若以为这四面高墙便能自成世界,从而任意施为,那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他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打破王夫人的控制,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贾珍心里已有了主意,也就不管那两个婆子了,继续抬脚往书房走去。
进去之后,贾赦和贾政已经商议了一段时间了,见他进来,纷纷笑道:“我们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你的法子,不在外面选址另建了,这样既可省银子,也不会失了体统。”
贾珍笑道:“正该如此,不知道在内里建又是什么样的建法。”
贾赦道:“把会芳园拆了,一路延伸过来,到老太太后头,刚好五里大,够建省亲别墅了。那些亭台砖瓦,也可以挪过来就近使用,省去许多功夫。”
这跟原著描述一模一样,贾珍心中了然,笑道:“那可不就委屈了老太太?老太太是我们家里的老封君,委屈谁都不能委屈她呀。照我看,竟不必拘泥于荣府,我们府里也可挪一块地方出来。”
贾珍这个表态出乎贾赦和贾政的意料,贾赦喜道:“那敢情好,如此一来,选址就更从容了,不必捉襟见肘。”
贾政在旁边拈着胡须不说话,他才不相信贾珍会这么孝顺贾母,但这事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实在看不穿贾珍的用意,最后也只好同意了。
接下来便要议到银子的出处了,贾赦看向贾珍,笑道:“多亏你上次在功名阁上拦住了我,眼下这银子可就宽裕了好多。江南甄家还欠着我们三十万两银子,一并支了来,加上这里七七八八,差不多有七八十万两,尽够了。”
贾政忙道:“会不会少了点?毕竟贵妃省亲,代表的是皇家颜面,要我说,宁可过了,不可不足,干脆凑够一百万两。”
贾珍一阵无语,这两个蠢货,天天瞅着一个屁用都没有的妃子在那里自我激动,还要彻底败光贾家的家底才肯善罢甘休,也不想想,如此奢靡花费,比宫里还甚,皇帝会怎么想?
他知道,如果自己出言反对,不但不会有任何效果,还会招来一阵反对教训,只好沉默不语。但沉默不代表同意,明面上不好驳斥,但架不住可以暗地里拆台啊。
回到宁府,贾珍马不停蹄地找赖二商议,赖二为难地道:“老爷最多想个法子,扣住我们府里的银子。可大头都是那边府里出的,元妃娘娘省亲是这几十年来头一件盛事,他们愿意全掏,我们也没有办法。”
贾珍道:“正因为这次省亲是一大盛事,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所以绝不能奢靡过费。正常的法子当然是没用的,但可以剑走偏锋。”
说着,附耳对赖二这般这般。
赖二听着,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震惊道:“老爷,这不是偏锋,你这是敲诈。万一要是被识破了……”
贾珍打断了他的话:“万一不了,你照做就是,只是要选稳妥的人。他们既非要花银子,那就让他们花对地方。”
次日,贾珍又过荣府与贾政贾赦二人继续商讨,不过赖二却没跟着,只有夏晚一个。
三人商议到一半,就见贾琏匆匆来了。
贾赦对这个儿子向来没什么好眼色,漠然喝道:“你来做什么?我们还没商量完,且没你的事呢。”
贾琏陪着笑道:“父亲,有一件紧急的事,儿子想单独向你禀报。”
贾赦商议了半天,有些累了,不肯挪动,心里忖度着最近也没什么大事,道:“这里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事直说吧。”
贾琏无法,只好道:“出大事了!石呆子那边的人把我们给告到京兆尹那里去了,说我们谋财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