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震惊过后,林琺却内心汹涌澎湃,范于焉的话语仿佛蕴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进入他的脑海和体内,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范于焉摆摆手道:“你起来吧。”
他的目光移向书桌上的那几本书,语重心长道:“会试的题,都是问策于国,才能选士。可解决的办法,既在这些书上,也不在这些书上。我受托于人,自会尽心教你,但你能领悟多少,就看你的天分了。”
却说贾府那边园子的修建进度很快,大致的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接下来就要讨论具体的格局布置。
贾赦和贾政主要商议的是主堂具体放在哪个方位,座向如何,怎么布置,到时众人又应当如何行礼,这是第一件紧要事,既不能违了天家规制,又得给足娘娘体面。
至于后面各个小院落怎么布置,两位老爷就没有什么耐心了,全部交给贾琏。他们俩一走,结果贾珍来了。
贾琏颇为意外,忙迎出去,笑道:“大哥哥可是错过趟儿了,老爷们刚走,主堂的事也定下了。”他抢先说,就是怕贾珍还有什么花样,到时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谁知道贾珍毫不在意:“有两位叔叔在,主堂的事必然妥帖。我今日过来,是想看看别的地方。”
贾琏迷糊道:“别的地方……别的地方还没个定型呢,大哥哥到底想看什么?”贾珍笑道:“这园子里不是有块地是从我宁府中划出去的吗?我这人爱风雅,在那块地上能不能给我建一个满是竹林围绕的清幽去处?”
贾琏更疑惑了:“这既然是省亲别墅,自然是娘娘的产业。只怕娘娘巡幸过后,这园子就得锁起来,任何人不得擅入。即便真建了这么个场所,大哥哥恐怕也是没法进去赏玩的。”
贾珍点头道:“这些我都清楚,我也不是为了赏玩。刚好我也要在宁府里面建一座清幽竹馆,若是能和园子里面的连起来,岂不美哉?”
贾琏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为这。些许小事,何须你亲自过来?打发个小厮跟我说几声不就完了。”
贾珍道:“这不待会儿要去见老太太吗?顺道过来跟你说一声。对了,那地方尽量大一点,装饰好一点,竹子种多一点,连起来才气派。”
贾琏哪里知道,贾珍这是为林黛玉日后的住所作准备,只想着那块地既然是宁府的,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贾赦和贾政都不好插手的,于是满口答应。
“对了,”贾珍忽然想起一事,顺口道,“你得空还是劝劝两位老爷,能省就省点,上次平白无故地多出了十五万两,哪里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别的事情呢?要知道,你父亲和我都得罪了不少人呢。”
贾琏心里暗自吐槽,什么得罪了不少人,是弄死弄残了不少人吧?
但他面上却笑得和煦:“大哥哥放心吧,吃一堑长一智,父亲经了这事,再也不提要大操大办了。二老爷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性格,现在修建园子花费比之前的预算少了三四成,绰绰有余呢。”
贾珍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
总算不用自己再煞费苦心想个理由再敲诈一顿了。
和贾琏聊完,贾珍就去荣国府正堂了。
今儿难得一家齐聚,共摆了三桌,外头一桌,是给老爷们坐的,贾蓉、贾蔷去了姑苏,因此只有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四人入座。
贾宝玉跟着贾母在里头,贾环和贾兰太小,都不叫出来了。
屏风里头摆开了两桌,加上从史家接来的史湘云,热热闹闹地坐了个满满当当。
因为有元春封妃这件大喜事,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欢声笑语不断。
王夫人见贾政也在座,有心要显摆自己作为元春生母的身份,故意拿出一方帕子,擦拭着根本没有的眼泪,语带哽咽地道:“我记得,元春是十五岁入宫作长史的,眼下一晃神都七八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样子了,我天天都念她念得紧。”
贾珍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十五岁入宫,二十三岁才封妃,皇帝要真喜欢,就不会放着豆蔻年华不去宠幸,而是等年龄大了才抬位份。
这分明就不是冲着人而是冲着贾家去的,就这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呢。
薛姨妈却是看惯了她姐姐演戏的,知道她的心思,忙接口道:“大姑娘入了宫,那可是想不到的荣华富贵,虽然离了膝下,但地位尊崇,不是我们这些人家可比的,太太应该喜欢才是。也就是老太太和太太能教养出这样好的女孩儿,才承得起天家体面,别家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贾母也是人精,看出来王夫人在演戏,不过不好拂元春生母的脸面,于是转移话题道:“上回宫里传出消息,说少得力的人,宫里拨的宫女不知道底细,也不敢乱用。我也寻思着就抱琴一个,顾不过来,不知家里还能不能送人进去。要是能,我们这儿能干的可不少。”
邢夫人巴不得聊点别的,省得看王夫人得意嚣张的模样,忙接口道:“如今大姑娘身份不一样了,贵重得很,家里送几个人过去,宫里哪有不准的道理?老太太调教的人必然是好的,别的不说,单看袭人和紫鹃两个,那可是个顶个的好呀。”
她故意不提王夫人,只夸老太太,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
尤氏看了看屏风外朦朦胧胧的贾珍身影,没有说话。
几个月下来,她早发现,贾珍判若两人,治府极严,但凡自己有言行不检点的地方,必然敲打,让她又敬又畏,更加小心持重。
在她隔壁的秦可卿见尤氏尚且如此,她一个做小辈的更加不敢开口。
贾珍不再跟她来往,又弹压贾蓉之后,她日子好过了许多,对贾珍多了以往没有的敬佩,对他立下的规矩也更主动维护了。
贾珍在屏风外听她们聊天,却不由得心中一动,心中隐隐浮出一个想法。
只不过,这个想法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得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