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哗啦啦~”
拉弓声、火铳声、金汁浇头的声音、木檑、石檑砸下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上百老营骑兵,无一人投降,全倒在千斤闸的前面。
城外,同样早已经开始享受着城头上铅弹、羽箭和木檑、石檑的反击。
城外,正值热血方刚的李来亨,已经热泪盈眶,眼看事不可为,大声喊道:
“所有人,随额撤!
给额撤!”
在喊最后一句给额撤的时候,李来亨已经是声泪俱下。
又丢下几十具尸体在城下之后,李来亨与李双喜营的老营骑兵们,才算撤出了城头上远程兵的攻击距离。
从被千斤闸加金汁灌城门洞的偷袭,再到如今远离天长县城墙。
在这小小的天长县,因为计中计,珍贵的老营骑兵,折损了近两百,还又折损了一员猛将李双喜。
主将李过,同样的红了眼眶,听到李来亨及李双喜部将的汇报,说李双喜冲入城中陷阱前,提到了不能让新顺王大纛蒙羞。
李过默默的命人收起了新顺王李自成的大纛,重新悬挂自己的将旗。
李过没有在天长县停留,而是直接打马离开。
万余老营骑兵,开始追随李自成大军的方向,继续逃窜。
天长县之后,白塔等镇,依旧是人去楼空的坚壁清野,来安县、全椒县、滁州州城,同样都是换上了日月共明旗。
且由一位位愿意和城池共存亡的县团练主事、州团练副使,领着数十上百扬州城老卒,加新组建的数百数千的团练,誓死守城。
李过只能一一绕道,最终马瘦人饥,进入到了绝境。
没有补给,马儿只能纯吃草,人还要抢树皮草根吃,孤立无援,又还要赶路。
充任过很多次疑兵的李过,第一次遇上了领着上万余骑兵,还有跑不掉的时候。
“咚咚咚~”
马蹄踏地,万马奔腾的声音,远远传来,日月共明旗在靠近旗杆的留白处,书写着“秦军铁骑”的、同样数量在一万余的抚军太子麾下骑兵,在慢慢靠近。
却又不主动攻击。
就这样盯着李过及他麾下的老营骑兵,继续往西逃窜。
只要他们敢慢下来,一门门3磅骑炮就被拖了出来,开始发射轰击。
李过也不是没有想过回头跟明太子的秦军铁骑拼了。
可对方出现在身后的时候,己方已经是人困马乏,还吃了几天树叶,甚至已经开始吃观音土了。
对方却精神抖擞,满面红光。
再加上刘宗敏口中,这秦军铁骑会一种奇怪军阵,让顺军第一猛的一支老营骑兵都栽了跟头,何况是人困马乏饿了好几天的己方老营骑兵。
李过只能二选一,要么发起必输的决死反击,要么就这么被驱赶着,直到累死饿死。
李过选择了后者。
倒不是李过怕死,而是……
前方的地势已经出现了起伏,地平线上已经冒出了郁郁葱葱的山峦,那是滁州和庐州府交界的桑根山。
很小的一座山。
“向着桑根山,冲啊!”
李过一声令下,筋疲力尽的老营骑兵们,直接散开了队形,开始压榨最后的马力往桑根山冲。
战场经验丰富,从十三岁就开始随父从军的新晋副总兵孙世瑞,很快发现了对方要逃入山林的意图。
而这个时候主将加新晋总兵的高文采,正准备打马去追。
孙世瑞连忙阻拦:
“高大哥!且慢追击!”
高文采露出了疑惑,但也虚心的听从了建议,停下了到嘴边的“乘胜追击”的命令,看向了孙世瑞。
孙世瑞最看好高文采的也是这点,总是那么虚心受教,从不摆谁主将谁副将的架子。
“高大哥,一只虎李过,可以说是贼酋李自成真正最信任的人。
在李闯流寇众多将领中,能力排在前三,且是这前三里最冷静的一员大将。
出了名冷静的李过,散开了队形,去钻山林,怎么可能没有后招,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小小的桑根山,可藏不住一万余骑兵,勉强挤进去,山中的野味野菜,也养不活他们。
我们只需要将桑根山四面包围,再等殿下的步兵大军赶到即可。
反正殿下的大军离我们只有两日的路程,到时殿下亲临,李过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抚军太子麾下的秦军铁骑不追,让李过流露出了失望之色,面对李来亨和麾下诸将询问下一步的眼神,李过面露苦涩,没有回话,只能真领着大家钻进桑根山。
桑根山虽小,但总能让大家找到一些吃的,而且山上野草,也总能让战马们,吃个够。
夜里,吃野菜炖野味汤,混个饱的九品哨总以上武官,都聚集到了李过这里。
李过正喝着比他们好不了多少的野菜汤,虽然顺军军中,不拿老营以下的骑、步、新卒及流民不当人。
但到了老营级别,主将和底层老营骑兵之间的同甘共苦,却是做的真的好。
哪怕是李自成,也是粗茶淡饭,跟普通老营骑兵的饮食差不多。
哨总已经是最底层的武官,所有的武官聚集到了李过跟前,只见李过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无奈,在李过苦笑两下之后,才开口说道:
“大家都是额一只虎的老兄弟了,跟的最久的,都有十年不止了。
此次落难,怕是比商洛山更甚。
恐怕又要跟商洛山事一般,要化整为零了。”
连底层哨总,都被叫了过来,都是老牌的老营兵,大家已经预感到了什么,直到李过说出此话,也印证了大家心中最无奈的预感。
“可是……”
李来亨还想再说,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李过看着这个胜过亲儿子的养子,摇头苦笑:
“来亨,你九岁就跟了额,距今也有十年有余了,额是真把你当亲儿子看待的。
可是你也知道,为父既然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有原因的。
如果山下只有那一万余明太子的骑兵,那倒不至于走商洛山的老路,但对方既然围而不攻,定是在等待步兵追上来。
明太子,或者说整个明军的骑兵,除了关外的关宁军,剩下的全部相加也不是很多。
因此无比珍惜,是不敢跟额们一般化整为零的去追的。
而等对方的步兵都到了,那时候,再走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