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些是从本县令府中搜出来的?”
县令王政有些嘲弄似的冷笑:“就凭你这孺子?能搜本县令的府邸?”
“我自是不能,不过…”
不等诸葛亮把话说完。
诸葛珪的声音抢先一步,“是我让他搜的,所有郡府带来的官兵都能作证——”
这…
又是一阵雷击。
果然,来者不善…
王政霍然站起,不由得恨恨的望着诸葛珪,因为对方官大一级而气急败坏,却又冷笑着开口,“原来是郡守在算计下官,郡守…你借我监刑之计,搜查我的府邸?是何居心?”
诸葛珪从容的摇摇头,“心正不怕雷打,我只是想看看,这泰山郡下的县令,是否真的与逆贼私通,替逆贼藏赃——”
王政轻哼一声,“就算是从我府中搜出来的金银,又怎能咬定是那逆贼张纯、张举发来的,又如何硬是与这臧戒的官司扯上牵连,诸葛郡守若以官威相压,确能治我之罪,但…怕是堵不住这泰山百姓悠悠众口。”
无疑…王政这是将了诸葛珪一军。
倒是诸葛亮,立刻开口,“这么多钱财…若非那逆贼派人送来,王县令要从哪里攒下?又为何将之藏入府中密道?不敢昭示于天下!”
“笑话…”王政还在狡辩,“做这费县令前,我王政从商多年,攒下些许金银算什么?至于藏于暗处,我自家的钱财想藏哪便藏哪,不藏我家酒窖?难不成,藏你这娃娃家?”
此言一出,诸葛亮的眼中精光一闪,继而笑着说,“藏于你家酒窖,这话…可是你说的…”
“啊…”
王政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却见诸葛亮已是朝身后部曲使眼色,一时间,所有檀木箱子表层的金银均是被拨于一旁。
下面装的…竟都是沉甸甸的石块。
“你…你唬我…你没有搜我的府邸——”
“你用这些石块唬我?”
王政紧张到词穷,方才还一句句狡辩有条不紊,现在却是结巴起来。
“这是你的地盘啊,若当真有人搜你的府邸,岂能不走漏风声?不过现在…”诸葛亮目光幽幽的望向诸葛珪,“现在,倒是可以去搜一下了!”
诸葛亮始终是用一种笑吟吟的姿态。
“来人!”诸葛珪已是吩咐。
王政还在挣扎,“你们搜到也无用,那是我早年经商所得——”
诸葛珪却是冷着脸。“叛贼张纯、张举的账簿上是有记录的,凡是他们的金钱均做着记号,此事我已经报送朝廷,尚书台的答复是,除恶务尽,凡是逆贼同党,就地格杀,无需上报!呵呵,王县令,那些钱…究竟是你经商所得,还是逆贼送来的,一验便知!冤不了你!来人,去王县令府邸的酒窖去搜,验明记号,速速回报——”
无疑,当诸葛珪这一番话吟出之际,方才还嘴硬的王政,刹那间…整个人瘫倒。
两腿之间,那淅沥沥的液体流出,当下,他便尿了。
那酒窖中的钱财,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甚至…每一笔的数量,运送的劳力,这些劳力怎么死的?这些劳力的死,他如何嫁祸给他人,他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钱有记号!
他怎么就忘了这个细节呢。
怎么就…就…
也直到这时,他方才如梦方醒,这是一个局…局里面还套着一个局。
这是面前的孩童与诸葛珪联手布下的一个局。
他们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引出那批“赃钱”的所在,然后…然后…
“啪嗒”一声,县令王政再也无法保持方才的嘴硬,他当即就跪了,供认不讳。
“诸葛郡守…我…我也是被逼的呀…”
“若我不答应张纯、张举,他们…他们会要了我的命的。”
“我是被逼的,才…才不得以…不得以杀了那些运箱子的劳力,才不得以嫁祸给这臧戒,看在我…看在我也是被逼无奈的份儿上,饶了我…饶我一命吧!”
这话脱口…
显然,无需再查验,一切的一切已是尘埃落定。
“我杀了你——”
父亲沉冤昭雪的真相,无疑,也触动着臧霸的心,他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冲了上去,一把就拎起王政。
眼看着那森然的刀片就要刺入王政的身体。
诸葛亮的声音传出。
“别杀,他逃不了——”
经历了此间种种,臧霸再不会像曾经那般无视这个声音,那日影下的刀片停留在了王政的脖颈前。
最终,长刀回鞘,臧霸将王政用力一推,然后便去扶起他的父亲。
而当他搀扶着父亲缓缓走下刑台时,诸葛亮的声音再度传出,“马车中有大夫,先为他诊视一番吧…”
马车就在帷幔旁,是诸葛珪乘坐的那驾。
华佗早已在其中等候。
臧霸抬眸,这是他第一次与诸葛亮的目光深刻对视,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充斥在他的心头。
“多…多谢公子——”
留下这复杂且沉重的四个字,臧霸搀扶着父亲走向那马车,他带来的一众小弟,包括孙观、尹礼、吴敦、昌豨等人也俱是围了上去。
每一个人此刻的心情亦是悸动连连——
反观这刑场,这帷幔处…
诸葛亮最后将目光转向父亲诸葛珪,“爹,接下来的,这里就交给你了——”
留下这么一句,诸葛亮也在一干部曲的护卫下走下了刑台。
倒是这一道声音,被县令王政听到,却仿佛有一道惊雷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你…你喊他什么?”
自然,已经走远的诸葛亮,不会再回复他,也没有必要再回复他。
诸葛珪却是侃侃介绍说,“忘了告诉王县令,这是我的儿子诸葛亮,你栽在他手里,不亏——”
听到这儿,王政浑身都是颤抖的,良久,他就这么呆呆的望着诸葛亮离去的背影。
哪怕被捆绑,被上枷锁,他依旧如此,简直痴傻了一般。
他惊愕于这个局…
更惊愕于布下这个局的那个年轻的诸葛公子。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他就像是一只困兽,自打那名唤诸葛亮的公子抵达费县的一刻,就注定他的结局:
——困兽犹斗!
——束手就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