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怡和师妹一回到道会司,便寻来县志查看。
之前,她其实已经要来怡红书院相关资料,但里面的记载,十分粗略,而且主要集中在人上。
她想要了解更多,关于那块土地的历史信息,以佐证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然而,她们刚翻开县志,尚未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见之前仿若神龙一般,见首不见尾的静松师兄匆匆赶来。
作为云胧观弟子,哪怕外门弟子,静松也曾是名翩翩美少年,但自从下山,到这里担任道会司左玄义后,身材便快速发福。
如今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已然是个两百斤的胖子。
静松一见她们,还有堆在案几上的县志,便开门见山道:
“师妹,听说你们在调查怡红书院?”
“不错。”
“怡红书院有何可调查?若是里面藏有妖魔,直接进去斩妖除魔即可,何必费这功夫?”
“师兄,我怀疑,怡红书院的异常,与妖魔无关,而与其所在的土地有关。”
“妖魔就妖魔,怎会与土地有关?师妹……”
静松顿了顿,话锋一转,“你知道怡红书院,还有那块地,是属于谁家的吗?”
静怡看着他。
没有说话。
怡红书院的地属于谁家,与她何干?
见状,静松只得继续道:“太平县有三大家族,分别是何、白、丰,其中何家势力最强,而怡红书院就属于何家。”
“那又如何?”
“如果何家只是个土财主,那确实没什么。可问题是,何家二公子,由于天资出众,已经被灵幽山收为弟子。”
“灵幽山?虽然近些年,灵幽山越来越兴旺,但我云胧观,也不惧他。”
“是,我云胧观不惧他,但也无需与其交恶,对吧?而且,我听说,灵幽山之所以愈发兴旺,是因为他们投靠了梁王。”
“梁王?”
静怡恍然。
虽然说,由于百年前的那场巨变,各大道派顺势兴起,逐渐反客为主,渗透甚至控制了道录司在各地方上的分支机构。
但反过来,朝廷的势力也不断影响道派。
而且,道录司总部,作为制衡各大道派的主要力量,始终被控制在朝廷手里。
那是一个不输于任何道派的庞然大物。
而梁王,作为今上最宠爱的皇子,早早被安排在道录司挂职,并拜入当今第一大派道玄山门下。
可以说,这是一股非常庞大的势力,灵幽山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何家更是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
“我们只是调查一家妓院,就算何家有不满,难道他们背后的梁王和灵幽山,还会因此找我们云胧观麻烦不成?”
“这个……”
静松有些语塞,却还是没有放弃劝说,“师妹,这里面……这里面,它没那么简单。”
“噢?你倒是说说,有多不简单?”
静怡秀眉一挑,忽然来了几分兴致。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调查一个妓院,为何会引起这么大反应,又是找师兄当说客,又是将灵幽山甚至梁王搬出来?
就算事情真的如她所想,需要将怡红书院迁走,再将那片土地封印、废弃,对何家影响也不大吧?
即使有影响,这影响比得过得罪她,得罪云胧观?
“这……我……唉,该怎么说呢……”
静松感觉头疼。
因为有些事,不适合让外人知道,一旦泄露出去,就会有一大堆人倒霉。
不止何家这个经办人,以及他这个泄密者,就连其他知情人,包括静怡,都会跟着倒霉。
哪怕是云胧观,也不见得能保住他们。
“我来说吧。”
就在此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随即,一个面容英俊,衣着也是十分华丽,看上去大概有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只见此人,腰悬玉佩,手拿折扇,就连脚上的靴子,都描有云纹金边,非常考究。
这名青年,一走进来,便朝静怡拱手为礼,道:
“在下何不为,见过云胧观两位仙姑!听闻仙姑想要调查怡红书院,特来相助。”
“何家大公子?”
“正是在下。”
“你说相助,如何相助?不阻拦贫道调查了?”
“仙姑误会了,何家从未想过要阻拦仙姑。只是,仙姑对书院进行调查,无非是想知道,什么东西导致里面的姑娘短命。既如此,为何不由我直接告知你?”
“那倒要多谢了。”静怡语带讥笑。
“不谢。”
何不为毫不在意,开始讲述起七十年前的一桩陈年旧事。
这件事在县志中也有记载。
七十年前,有个书生在太平县城,租了套荒凉的宅院。
某夜,书生正睡得迷糊,忽然听见院里有扑扑的声音,听上去就像裁缝向衣服喷水一样。
这书生也是胆大,明知道夜里不太平,还在窗纸上捅了个小孔,往外面偷看。
却见在院子里,有个驼背的老婆子,看上去很矮,长着雪白的头发,挽成一个二尺长的发髻,和扫帚一样。
这老婆子,走起路来一躬身一躬身的,像鹤一样,还一边走,一边喷水,扑扑喷个不停。
书生正觉得惊奇,却不料这老婆子忽然出现在窗前,对着窗户就是一口水喷过来。
水柱冲破窗纸,溅到书生身上,书生当场倒在地上,再也没能动弹。
而这一切,都落在一名丫鬟眼里。等第二天丫鬟大着胆子一摸,发现书生已经凉了。
这是喷水婆第一次出现,或者说被人发现。
之后,时不时有人,看见她的踪影,而凡是在她出没的地方,都会有人遭难。
一时间,太平县人心惶惶,有条件的大户纷纷外逃。
最后,还是当时的左玄义,悄悄跟在她身后,发现每一次,她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消失,于是召集人手,挖开这个地方。
结果,他们从地下挖出一具奇怪的尸体,尸体的脸上,竟然丰润得像是活人一样。
众人心里发毛,纷纷抄起手里的铁锹、锄头,向尸体砸去,将尸体砸了个稀巴烂,只有一些像是清水一样的东西,流到地上。
“县志中的记载,到这里就结束了,所有人都以为,喷水婆被除掉后,一切都到此为止。”
何不为露出一抹笑容,“直到有一天,一个姓何的官员,在致仕后,买下了这块被荒废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