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为说的何姓官员,就是他祖父。
当年,他祖父买下这块地,并建了一套宅院后,就住了进去,结果没住多久,便发现后辈女子愈显水灵,就连年逾花甲的妻子,都像老树开花一般,皮肤逐渐变得丰润有光泽。
一开始,何不为的祖父欣喜若狂,以为自己买到了风水宝地,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从老妻开始,何家女一个接一个凋零。
何家终于意识到不对,通过查阅县志,并找来灵幽山的高人,才弄清真相。
原来,当年喷水婆的尸体被砸烂后,她身体里的清水流出来,渗入地下,竟然将这里改造成了一片妖异的诡地。
所有生活在上面的女子,寿命都会大大降低。
好处是,容貌、身材和皮肤越来越出众。
知道这一切后,何家便搬离了那里,不过那里也没有废弃,而是在上面建了一座青楼,也就是怡红书院。
“果然是喷水婆。”
静怡终于确定,自己的猜想并没有错。
七十年前那位左玄义,以为只要将喷水婆尸体毁掉,就可以万事大吉,却不知道尸体只是皮囊,里面的清水才是关键。
这些,在云胧观的一本杂记里早有记载。
不过,她接受不了的是:“既然何家早就知道,那里是一片诡地,为何还要在上面开青楼?就为了赚钱?”
“赚钱只是原因之一,但不是主要原因。我何家再怎么着,也是官宦之家,想赚钱方法多的是,怎可能看得上青楼这种行当?”
说到“青楼”,何不为一脸的嫌恶。
“那为何……”
静怡还想再问,却被何不为出言打断:
“这里面具体原因,请恕我不能说,我能告诉你们的是,怡红书院不只是青楼那么简单,就连……梁王,都多有关注。
而且,所有住在怡红书院里的女子,从妓子到丫鬟,全都是心甘情愿的,你就是让她们出来,她们也不会同意。
相比于年老色衰,被人弃若敝履,她们更愿意,漂漂亮亮地,过完这衣食无忧,却短暂的一生。”
“……”
静怡久久无语,直到静松与何不为离开,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有些事,何不为没有说,也不能说,却架不住她自己会联想。
只有静媛,见她呆愣愣的,还以为犯了癔症,一边用手在她眼前摇晃,一边小心翼翼的呼叫:
“师姐?”
“师姐,你怎么啦?”
“你不要吓我!”
“……”
就在静媛,挽起袖子,准备给她一巴掌时,她终于回神,然后看到那只高高扬起的手。
“你在做什么?”
“师姐!”
静媛将手放下,轻抚胸口,松了口气,“你刚才怎么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中了什么邪术!”
“……”
静怡白了师妹一眼,她要是中了邪术,是一巴掌就能治好的吗?
静媛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有些讪讪,过了一会儿,见她没再出神,才好奇地说道:
“师姐,你真相信那个何不为的鬼话,认为怡红书院,与梁王有关?梁王怎么可能会关注,一个小小的青楼?”
静怡定定地看着师妹,莫名的有些羡慕,还有些不忍:
“你知道,梁王为什么是今上最喜欢的皇子吗?”
“为什么?”
“因为秀女,梁王献秀女有功,才深得帝心。”
“可是,这跟怡红书院有什么关系?等等,你是说……”
静媛感觉有点惊悚。
静怡却点点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
“何不为说的没错,怡红书院确实不只是青楼那么简单,何家看中的,也不是青楼那点收益。
怡红书院,本质上是一个培养秀女的作坊,出众的献给今上,一般的留给书院。
它牵涉的,不只是梁王,还有今上。
现在,你应该知道,静松师兄为何会对此讳莫如深,并对我们的调查,反应如此之大了吧?
我们要是将这片诡地封印、废弃,那得罪的,不只是梁王,还有今上——泰贞帝!”
静怡说着说着,心中充满愤懑,尤其在说到最后三个字时,更是咬牙切齿。
然而,与此同时,却有一股深深的无力和悲哀袭来。
云胧观很强,强到在凤仙郡几乎无敌;云胧观又很弱,弱到连梁王都得罪不起。
更不要说,泰贞帝。
听了师姐的话,静媛整个人直接傻了。
这怎么可能?
怡红书院背后,怎么可能牵扯到梁王,甚至那个高高在上,仿佛活在云端的泰贞帝?
她没见过泰贞帝,也不知道泰贞帝的真实为人。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如果师姐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世界,太黑暗,太残酷了。
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坏?
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她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个自认为的破绽:
“不对!如果怡红书院存在的目的,是为了给皇帝选秀,那说明秀女在离开书院后,容貌是不会退化的。
既然这样,那书院里的姑娘和丫鬟,为什么不和秀女一样,在变得漂亮后离开?
或者,由何家在其他地方建书院,等她们变得漂亮后,再输送到外面?”
静怡再次定定地看向她,直到看得她很不自在,才有些心疼,却坚定地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何不为敢自信地说,怡红书院的人,从妓子到丫鬟,就算让她们出来,她们也不会同意了。
因为,她们只要在怡红书院住得久,沾染了那片诡地的气息,减寿就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而且,留在诡地还好,还能活到二十多,甚至三十,要是出了这片诡地,信不信,她们都没有几年好活?
之前,我们在查看怡红书院资料时,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书院不是没有从良,或转卖的。
这些人,不管曾经是妓子,还是丫鬟,只要离了书院,就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年!”
“那……那些秀女……”
静媛脸色煞白,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
静怡脸色也很不好看,却还是坚定地点点头,道:
“师妹,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很不想,将这个血淋淋的现实,撕开在你面前。
然而,人知诡恐怖,诡晓人心毒。这世间,最善的是人心,最恶的也是人心。
有些事,该知道的,你还是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