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谈过话了。”
“当然。”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蝙蝠侠的语气低沉，带着些许控制不住的紧张。夜翼在离开哥谭时就已经扔掉了身上所有的定位器和窃听器，他什么都听不到。
无论是慈善晚宴上的迪克和约里斯的吵架内容，还是夜翼与约里斯的彻夜长谈，蝙蝠侠都对谈话的内容一无所知。
他的孩子独立了，甚至在另一个人的影响下走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而那条道路的立场与正义联盟并不相同。
“约里斯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冷静点，B。约里斯什么都没做，他甚至把自己摔伤了，只能待在躺椅里。”一旦想开之后，夜翼觉得身心都无比轻松：“你总是认为别人有不可告人的动机，把人往坏了想。这样你永远不会看到他们真正想要做的。”
“这是必要的怀疑。”蝙蝠侠的质问仍在继续，“你确定你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B，我没有被洗脑，也没有被操控。”通讯里，民众抗议的声音无比吵闹，几乎掩盖掉夜翼的声音，“约里斯是对的，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下民众不管。”
蝙蝠侠不做评价，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你是在妥协。”蝙蝠侠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夜翼向约里斯·利埃夫妥协了，被舆论胁迫着妥协了。因为他心地善良，因为他无路可走。
“我知道。”夜翼的声音沉了下来，“人们没有选择。”
美利坚民众没有选择。
即使是带钩的饵料，他们也选择吞入腹中——而这是谁导致的呢？
并非正义联盟，而是白宫。
人们没有和当局对抗的能力，只能由正义联盟去做。
若是前一天的迪克·格雷森，一定不明白为什么受害者互助组织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让正义联盟去和白宫对抗；
但现在的他全明白了，因为国际公法，因为维也纳公约。
约里斯·利埃夫是怎么告诉他来着？
“傻瓜。”约里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大势已成的狡黠，“走正规流程要耗费几周甚至是几个月的时间，等到了那个时候，超人早就下葬了。
“非常手段，用在非常时刻。”
听完夜翼对约里斯的描述之后，蝙蝠侠发出了不赞同的哼声：“非常手段？所以，约里斯就是用这种理由说服你的？”
“说服？不，我们进行了交流，我只是知道了更高效处理事情的方法！”
夜翼提高了声音，就像他周围高声呼喊的抗议人群一般，尖锐极了：
“约里斯是对的。而且我比他更清楚我们政府拖沓的办事效率。市政府在假装无事发生，联邦政府则在推卸责任，难道我们也要对受害者的现状视而不见，看着他们的生活被一点点毁掉吗？
“不，我做不到。”
蝙蝠侠沉默了。
这根本不是他孩子的话，这不是夜翼的。
或许夜翼本人未意识到，但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用上了约里斯谈话的逻辑与技巧——就像是在和约里斯·利埃夫本人对话。
这种感觉很不一样，与阿卡姆疯人院里关着的精神病人不同，与黑门监狱里关着的罪犯们不同，与哥谭政治体系中贪婪腐败的官员不同，甚至与那些吸食人民血汗的资本家也有所不同。
那是一种全新的存在，蝙蝠侠不知他是恶是善，只知道他让自己心神不宁，警铃大作。
“你太天真了。”沉默半响，蝙蝠侠终于发出了声音，“如果你继续跟他走下去，他会把你也拉进他的游戏中。”
“我不想让你被卷进这种政治斗争里，迪克。”蝙蝠侠的声音里隐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焦虑，“超级英雄不应该涉政太深。”
“我已经在里面了。”夜翼轻声说道，“我们每个人都已经在里面了。”
“这不是你我能够控制的局面。约里斯精于此道，你被他利用了！”
“那又如何？”
夜翼的回答毫不迟疑，他的确站在危险的岔路口上，可正义联盟又何尝不是呢？迪克不想像个鸵鸟那样对问题视而不见，他不想等到事情愈演愈烈的时候才开始解决，就像是现在：
如果美利坚政府没有无视那份诉讼，如果正义联盟帮助了人们，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抗议集会了？
“如果我的决定能帮助那些无辜的人，我宁愿被利用。”
蝙蝠侠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中，可是这次夜翼没有等待他的回复，主动将通讯切断了。
夜翼抬起头，他已经看到了约里斯的车。约里斯从天窗探出身子，朝迪克热烈地挥着手。
夜翼从人群中传过去，他看见了约里斯的SUV，车后还跟着一辆冷藏车。
“我给大家带了食物！”夜翼还没过来，就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参加抗议集会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多。我猜事先准备的食物不够，就又带了一些过来。”
约里斯把夜翼拽进车里。这一次，他的身边不仅有安保首席斯科格，就连平日里呆在紫屋、不常出来的管家维尔海赫（Verhaeghe）也坐在车后座上，充当秘书。
约里斯从维尔海赫的手中接过文件，迫不及待地分享给夜翼看：
“我托人粗略统计了一下，毁灭日与超人战斗中，城市建筑及基础设施的损坏。”
“重建大都会，让大都会恢复原本的样子大概需要——”约里斯深吸一口气，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政府部门是如何处理的呢？”
“首先，市政府肯定不行了。”维尔海赫又递过来了一份文件，“这是大都会市政府公布的季度财务报告，他们已经陷入了财务赤字，开始赤字融资了！”
“啊……”什么是赤字融资。为了防止约里斯继续在他的领域滔滔不绝下去，夜翼硬生生把自己的疑问憋了回去，“联邦政府不管吗？”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给联邦政府施压呢吗？”
通过舆论的方式。夜翼陷入了思考，他清楚哥谭政府的厚颜无耻，但他不确定白宫的态度。
“正义联盟会先行赔付补偿金？”约里斯担忧地看着外面，“先把钱给受害者们补上，然后把账单给白宫。”
将民众从矛盾中心排除出去。夜翼同意这一点，这也是为了民众的安全所考量。
美国白宫会付这个钱吗？他们当然会，可代价是什么？
“白宫会对正义联盟提出要求……”
“如果没有人给法兰西、给其他国家一个交代，这个事件很可能会越闹越大。”约里斯把夜翼从思绪中扯出来，“我想让正义联盟出面，从超人的葬礼上下手。”
约里斯隔着夜翼的面具，和他对视着，从彼此的蓝眼睛中进行沟通：“白宫会提出要求，要求正义联盟接受管制——和你一样，我不相信白宫。”
“超级英雄又不是只有正义联盟一个组织，为什么不组建另一个组织对正义联盟加以管制呢？”
“我需要你，夜翼。”
“Work for me， Nightwing.”
“No.“夜翼拽过约里斯的手腕，拉到自己的脸上，引导他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
“Let me work WITH you.”
约里斯沉下了脸。摆清你的位置，夜翼，还轮不到你来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