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与牛金星朝会离开后,继续于京中追赃助饷,赶在最后一日搜刮殆尽。
城中各处,中权军营,被拘捕之人哭喊声不绝于耳。
拒不受缴的高官,均被押至中权大营,吴襄也在其中,刘宗敏刚刚在李自成面前丢了脸,如今准备拿他们出气。
在大刑伺候一批人后,他见一人虽跪身于地,但腰杆板直,面无惧色。
刘宗敏嘴角升起邪笑:“你是何人?不怕死吗?”
那人答道:“我乃前辽东总兵,现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之父吴襄,我是怕死,但我谅你不敢杀我。”
一把寒刀架于吴襄肩上,此刀沉重无比,竟将吴襄整个身子压沉了一些。
刘宗敏持刀冷笑:“我当以为是谁呢?小小吴三桂,几万残兵,苟延于辽东,我营下一偏将即可击之。”
吴襄面无惧色:“是吗,那权将军将我头颅砍了去吧。”
刘宗敏这下真动了杀机,怒吼道:“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是吧?”
于是单手提刀,挥于身侧,蓄力准备。
“权将军!刀下留人啊!”营帐外有人大喊,听声音是牛金星。
刘宗敏停下了手中刀,牛金星冲进帐,气喘吁吁地说:
“权将军,皇……皇上有令,不可杀……吴襄。”
刘宗敏自觉没趣,放下刀坐回帅椅:“哼,皇上还怕吴三桂不成?”
牛金星脸色阴沉,顺了顺气儿,小声说道:“权将军,据探子回报,吴三桂行至玉田县,闻其家人受辱,遂按兵不前。”
刘宗敏脸色微恙,说道:“是你负责追赃的,为何会走漏风声?”
牛金星委屈地说道:“我的确派人守在他府,但再有差池,怎么会在中权军严守的京城逃脱了呢……”
“你……”刘宗敏指着牛金星,半天说不出话。
牛金星说:“权将军,我并无责怪你之意,兴许是军中士兵贪财,受了贿赂,才无意将人放走的。”
“当务之急,是要盘算如何向皇上禀报,若吴三桂真反叛了,会有哪些后果,我们应如何应对。”
“哈哈哈哈……”吴襄站了起来,大笑道:“不用禀报了,你方的驿兵,不比你的探子慢多少,此刻差不多进宫了。”
牛金星一把抓住吴襄的衣领,怒问道:“你们父子打算怎么做?”
吴襄盯着牛金星,讥笑道:“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牛金星转头望向刘宗敏,二人皆大惊失色,无言以顾。
玉田县
十万军民围聚于此,第二个亲信进京归来,还带来了一封吴襄的亲笔信,呈给吴三桂。
吴三桂全身披甲,坐于马上,阅完此信后,当机立断下令全军掉头,撤回山海关。
此令一出,军中顿时一阵骚乱,三万士兵还好,他们早已习惯了四处漂泊的生涯,但七万家属与边民,则怨声四起。
上月初,吴三桂奉崇祯皇帝勤王令,于山海关出发援京。
行至半路,听闻京城已破,崇祯帝下落不明,随即返师山海关。
上月中旬,降顺的唐通奉李自成命,来山海关犒军,传永昌皇帝封侯之诺。
吴三桂刚刚受崇祯帝封伯不久,一月不到便入主新朝封侯,大喜过望。
当使者面拜谢永昌皇帝后,吴三桂即携全体士兵及其家眷,和愿随吴军进京、对美好生活向往的边民,总计十万,浩浩荡荡再次从山海关出发。
一路上消息纷杂,有传言大顺追赃助饷,袭吴府,有传言李自成于城外设伏,诱杀吴三桂。
将信将疑之际,背后清军不断发来糖衣炮弹,允诺封王封侯,建国第一功臣。
牛金星先前对吴三桂的评价,还真是一语成谶,吴三桂本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只要心中这杆秤稍稍偏向哪一方,另一方的一丁点小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加速他对价高者的趋之若鹜。
当亲信的两次探报及父亲的书信传来后,吴三桂当即下令,切断所有与大顺朝廷的联络,全速奔回山海关!
两月内第四次行军,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撤军,军中反抗声浪如此大的原因。
吴三桂决定将事实夸大,让十万军民成为自己谈判的筹码,于是大呼道:
“闯贼残暴无道,杀我大明帝君,毁我大明宗庙,在京城缉捕大明将臣,妄图将我大明军民屠戮殆尽!”
军中顿时大噪:“是真的吗?”
“永昌皇帝不是秋毫无犯,农民无征吗?”
“难道他做了皇帝,就变了?”
“可能吴帅说的是真的,我曾随商队往返京城,追赃助饷一事无假,死伤数千人之众!”
吴三桂抽出佩刀,举过头顶,再次大呼:“我吴府上下二十余口,皆扣于闯贼之手,逼迫我回京受降。”
“我若回京交出兵权,全家即无恙也,你们与我不同,你们都与家人一起!”
士兵们纷纷朝队伍后面张望,那里是他们的亲人。
“然我念你们忠心追随本帅,不忍你们全家入京受辱,故忍痛舍我全家,撤防山海关,一切罪责,本帅一力承担!”
这番激情演讲果然点燃了全军的士气,大家纷纷摇动旗帜,呐喊道:“愿追随吴帅!”
尚德堂
高珵对罗勇说道:“这就是吴三桂,民族败类!”
高珵与罗勇、马云翔、李复荣吃着小糕点,喝着茶,谈论今后天下大势。
李复荣愕然道:“高先生,您整日居家无出,为何天下之事了如指掌?”
马云翔也说:“若真如高先生所言,大顺危矣!河北京畿之地,大顺兵不过十万,假如吴三桂投降清鞑,合兵一处,剑指京城,南方明军举兵北伐……”
高珵点点头:“说得不错,继续。”
马云翔站起身来,对罗勇拱手道:“钦差爷,我失言了,咱们大顺定能荡清叛军,逢凶化吉!”
罗勇笑了:“你上一句话说得不错,请继续。”
马云翔一脸问号,您到底是不是大顺的人?
高珵见马云翔不说话了,嘲讽道:“你不是很能说吗?为何不说了?不说话,就先一边去,我跟你家钦差爷有话要讲。”
“是!”二人得令退出。
高珵郑重地对罗勇说道:“阿勇,是时候离开了,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