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日凌晨,宁南侯左良玉病逝舟中,左梦庚率部向袁继咸归降。
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事实是金声恒上船直接砍翻了两名亲兵震住了其他人,然后将左梦庚擒下,以自己亲兵代传的军令。
这场闹剧终于画上了一个不圆满的句号,随后袁继咸进入城中收拢部队,重掌军权。
总督署大厅内,刘慎望着金声恒,心里有些复杂。
早就知道此人惯见风使舵,但没想到见风使舵得这么快,清兵没来就已经投了一次,那等清兵来了岂不是要投第二次?
“刘将军这么看我作甚?”
金声恒发现了他的目光,微微侧头询问。
刘慎面不改色:
“幸亏金总兵弃暗投明、力挽狂澜,否则九江危矣,朝廷危矣。”
“言重了,都是为朝廷做事而已。”
金声恒微微一笑:
“倒是刘将军英武不凡,斩将夺旗实在是长坂坡赵子龙再世,今后还请刘将军多多相助!”
似乎全忘了他曾在战场上对刘慎说过一句“来日定报此仇”。
这样的人很可怕。
进入城中后,袁继咸以功举金声恒为九江府总兵官,刘慎为九江府西路游击将军,比原定给他的守备官还要高出一级,麾下可募一个游兵营,定员三千。
袁总督从城中守军里拨了骑兵五百、步军两千五给他,火器等装备一应俱全。
好歹不是左良玉麾下的兵,但即便如此刘慎也对这帮人的战斗力存疑,到底能不能上战场还不好说。
顺军也被暂时安置在城外,明军提供营寨、粮秣,连同后续援兵袁宗第一起就地扎营,商讨联合驱虏之策。
从总督署大堂中出来后,刘慎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朝自己的旧居走去。
比起几天前,整个江城破败了许多,到处都是狼藉的物品与大敞的房门,街上更是随处可见血迹。
在建奴到来之前,这座城池就被明军祸害得不成样子,幸存的百姓更是关紧了门窗,对明军最后的信任也失去了。
“这次只是运气好,从今以后当时刻谨记,明官不可相信!”
但如此一来,刘慎更加感觉畏手畏脚,如今也只能依靠顺军解决当前危机,再脱离明廷培养自己的班底。
否则一旦陷入南明这个漩涡,便会被立刻吞噬。
回到院中时,赵大头居然坐在院中凳子上教训着借宿给自己的徐家家主徐应舟,断胳膊的老五依旧蹲在墙角乐呵呵地看着,旁边站着他的小徒弟江破贼,
两个侍女一个站在大头身后,一个站在房门口,院中其他地方则站满了跟随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络腮胡周定和小白脸宋震岳等人,倚在墙边上看热闹。
刘慎怔了一下。
马背上来回颠簸,出生入死这么多回,骤然来到小场景中看到这么多熟悉的人,心里突然有种温馨的感觉涌起。
除了驱逐鞑虏,眼前的场景也是自己在这世界努力奋斗的意义之一吧。
“爷,您回来了!”
站在门口的姑娘眼尖,立刻上来帮他接过手中的东西。
再度经历了一次颠簸流离,这姑娘算是彻底将自己系在了眼前人的身上,毕竟若无当初赵大头将他带到刘慎身边,又将其当作家属带出城外,只怕早已经在兵乱中遭人玷污,或者尸体丢在某处被野狗啃食了。
刘慎点点头:
“你叫什么来着?”
“爷,我叫梨花,跟翠花一起是张二娘起的名字,那天落籍之后就姓刘了。”
她有些紧张地强调了一下自己已经是刘慎的人了,似乎生怕对方把自己赶走。
毕竟自己可不像翠花一样,这些天来早就跟她的主人一起颠鸾倒凤、亲密无间了。
“刘梨花太难听了,以后就叫你琉璃好了。”
刘慎皱眉道:
“也不必喊我爷,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喊我一声东家即可。”
看到刘慎没有把自己送走的意思还给自己改了名,琉璃终于放下心来,试探着说了一句:
“那...奴还是称家主吧,东家...也太生分了些。”
此刻刘慎已经走到了院中,先是看了一眼站在赵大头身边一脸谄媚的徐应舟,又看了一眼院中满地的箱子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可是九江府的功臣,没有那把大火,怎么能烧出来一个金总兵?”
周定笑呵呵说道:
“只是他毕竟是定鼎人物,记了首功,大人在官位上要委屈些,总督大人便送来了这些财货作为奖赏。”
说着,朝地上努努嘴:
“一共十箱,都是宁南侯船上搬下来的好东西,大人也不算亏。”
刘慎却把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
“我记得你们也都得了封赏,尤其老宋跟老周,他金总兵不是要提拔你们当千总?怎么有空到我这来?”
“大人说什么笑话,千总?给咱个守备咱也不敢干啊。
现在宁南侯麾下重新收编,都是以前打过交道的,岸边烧过营冲过阵,江上放过火烧过船,指不定就得罪过人家,哪敢指挥他们?”
宋震岳笑着说道:
“想来想去,还是跟着老长官混饭吃比较稳妥。”
刘慎看了他一眼:
“你可要想好了,这可是千总。咱当兵的不就图个出人头地,你们都是本地的,跟着我一个北兵,少不得将来受排挤,升迁也不一定会想起你们。”
“就咱这身手,以前不也只能干个大头兵?”
周定满不在乎:
“咱就觉得跟着大人升官快,什么千总不千总的,咱也不在乎。”
众人也是这个想法,纷纷点头。
刘慎在院中坐下,琉璃立刻为他捧上一杯茶,站在他身后不肯离开,
双手紧张而试探着按上他的肩膀,学着翠花模样为他轻轻揉捏。
“这样也好,现在城里乱七八糟的,还真不是个放心地方。”
他叹了口气:
“升官发财,那也得先活下来。不过有一点,到了我麾下务必恪守规矩,不许抢夺百姓财物,不许滥杀无辜,不许淫人妻女,不许为恶助恶!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众人知晓刘慎的为人与脾气,一时凛然,也无人敢出口冒犯。
刘慎指了指院中:
“这些箱子,两人一箱,你们分了。”
当初跟着自己活着回来又站在这里的还有十二个人,左右一人一箱不够,干脆两人一箱分了。
周定愣了愣:
“大人,这可是宁南侯船上的宝贝!你要不先打开看看,再说这话?”
“看个屁!老子看了还能有你们的份?”
刘慎骂了一句:
“趁早搬走,省得老子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