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打着顺军的旗号,留在这里跟明军联合抗虏!”
刘慎斩钉截铁地说道:
“有我在城中为你们运作,至少保证你们的后勤不会出现问题,也至少不会让你们当炮灰白白牺牲。
等事情结束,江西这边有袁继咸坐镇,现在又多了个不明底细的金声恒,东南明廷士气大振之下,你们想占江西为基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只有往湖广去,携击败建奴之声望占住长沙府,实在不行就入云贵也是可行之策。唯独万万不可投靠明廷,也不可信明官说的任何一个字!”
这些人惊呆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又频频望向刘慎,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他们第一次见刘慎时的念头:
这个人到底是哪边的?
“刘防御到底是要抗清?抗明?”
刘慎没有说话,脸庞在烛光照耀下幽深昏暗,看不真切。
“我懂了。”
袁宗第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来。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也随之起身:
“这些天来,刘将军为我等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没有大顺给的这个官职,我也把将军当自己人。”
袁宗第朝刘慎拱起了手:
“我大顺当年起兵,不过是为了杀狗官、均田亩,让天下贫苦百姓都能挺直了脊梁活下去,如今,又多了一个杀建奴的死仇。
将军若与我们志向相同,那便是同道中人,如今大顺军东路残部这五万人,便请将军多多照料。若将军欲起大事,莫要忘了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就成!”
白旺与张鼐这才恍然大悟,望向刘慎时眼中满是惊讶。
这个当初闯阵斩将前往顺营为九江明军搬救兵的军将,竟然有意反明?!
但问题是,袁宗第这话说的,竟然是要把顺军残部的命运压在刘慎身上。
不过在场诸位也都没有什么意见,事实上在原时间线中,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在李自成死后投降明朝的,
如今能留在这里杀建奴,还有明军为自己提供帮助,那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大不了就像刘慎所言,退往长沙府或者贵州山中也无不妥。
因此不说张鼐与白旺,剩下的两人也是一脸怀疑,觉得眼前的明将实在看不出有哪点值得他们顺军托孤的模样。
刘慎也朝袁宗第还礼,声音严肃坚定:
“多谢袁将军信我,别的在下也不愿多说。若届时诸位信不过我,只管自行离去便是,我刘慎绝不为难!”
虽然自己也存了收顺军残部为己用的心思,但刘慎也没指望自己虎躯一震,这帮人就立刻纳首下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袁宗第这么看重自己,但想来也不过是他们的无奈之举罢了。
但刘慎要的可不是这个,他要这些后来为抗清宁死不屈的顺军将领们对自己彻底归心。
他可不希望自己麾下有朝一日变成明军那样。
饭要一口口吃,事也要一步步做。
前面几场战斗下来,众人也算一块扛过枪,但能不能让这些大将对自己彻底信服,就看接下来这场大战了。
顺军右营四万主力尚存,加上几名将领归营后带的一万顺军,人数可观,但缺少骑兵,缺少火器,也缺少甲胄。
袁继咸已经下令江西布政使司军器所与仓使为顺军调集武备,顺军的大营位置也由西侧改往北侧,一来跟城内、江上舟师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二来也是依靠顺军看住西北口处的城墙豁口。
袁继咸坐镇城池指挥全局,金声恒登上楚镇舟师负责连同鄱阳湖在内的大明水师,
刘慎经过袁总督许可,在北面城池之外紧贴城墙立下游兵营。
十六万大军云集九江,袁继咸的总督檄令更是遍传江西、应天、安庆、湖广四省调动钱粮兵马,声势浩大,誓要与建奴决一死战。
刘慎将城内明军动向与准备说与顺军明白,并与他们商讨顺军军器分配与行伍布阵后,便起身准备告辞。
他走到门口,突然开口:
“对了,之前大顺皇帝陛下曾经赏我几个女子,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众人一愣,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提起这个,但紧接着袁宗第便反应过来,眼神中露出一丝感激与歉意。
以那两个女人的身份,刘慎无论碰哪个都是死罪一条。
这是在主动向自己递把柄。
“刘将军真是个妙人,大战前夕尚有如此闲情逸致。”
袁宗第笑了一声:
“几人此刻尚在营中,我派人唤来便是。”
“不用,我先带回一人足够。”
刘慎笑道,大踏步而出。
此刻的顺军后营也正逐渐安静下来,担惊受怕一整天的随军家属们渐渐安歇。
云氏怀抱花娘坐在床上,为她轻轻揉着几乎迈不动步的双腿,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边的那名军将。
旌旗遮天蔽日,他金盔银甲,在万军前一马当先为救自己而来。
哪个女子没有做过夫君出将入相的梦。
她暗暗叹了口气。
十七岁进入王府起已经五年了,秦藩多疾,又好修道问丹,时间长了便养成了自己独处深闺伤春悲秋的柔弱性子。
如今身处乱世,自己一介女子,天下之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处,悲戚之余却无可奈何,唯有生死关头那军将的身影竟让自己有了些许安心。
抵达城下时,她望着城上飞舞的大明旌旗,也曾想过入城求救,但想想她们这种落难于贼营之中的王妃,恐怕早就被人打上了不贞的标签,入了城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将希望都留在那名军将身上。
但有一容身之处足矣。
帐门被轻轻掀开,一名伺候自己的女官走了进来,轻轻说道:
“夫人,今天您要跟二夫人分开住了。”
云氏身体一颤。
以往女官对自己两人的称呼都是“王妃”、“世子妃”,今天却变了称呼。
她颤抖着将怀中的花娘轻轻放下,望着她的疑惑眼神说道:
“你我身陷贼营已经一年,莫要再想着能全身而退安享旧日富贵。若有人来与你共枕,你要...好生伺候他...”
“姨娘...”
花娘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云氏伸出一根葱指,按在她殷红的樱唇上:
“以后,要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