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守官,本是明朝在九边设立的守卫城堡的武官,无品级无定员,但地位上高于把总,低于守备,在九边时多从千总中挑选加任。
九江是大城,又是袁继咸驻节所在,光总兵都有四员,千总之流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哪有什么城堡需要安排操守,实职甚至还不如一个掌兵的把总。
不过是给刘慎一个名分将其留在帐中罢了。
但对于刘慎一个刚刚还在被楚兵追杀的溃兵来说,却无疑一步登天。
不仅跳过了基层士兵最难升迁的管队与把总,最关键的是直接被留在了袁继咸的中军帐里!
总督四省军务的封疆大吏的中军帐!
这已经不止是亲兵的待遇了,而是实打实的武官。
千总级别的操守起步,将来能走到什么地步简直难以想象。
想到这里,亲兵队中无数人目光汇聚到了这个走狗屎运的北兵身上,轻蔑、嫉妒、感慨等神色不一而足。
更多的还是不屑。
正如袁继咸那句“辽人也能作此语吗”,在场的都是南兵,对北兵本身就颇有微词,再加上许多人认为建奴之祸起于辽镇,当初关外的许多将领也确实投了建奴,导致他们对辽兵更是蔑视。
但其实只有一些明军中的高级将领受到了优待,其余辽人尤其是普通百姓几乎全被满清掳为奴隶,日夜苦力不停,还要遭受努尔哈赤时代尤其是晚年时的大屠杀。
到了皇太极时代,虽然因为兵员不足认识到了人口的重要性,但也只是放下了屠刀而已,汉人遭受的奴隶待遇丝毫没有改变,
皇太极还认为旗人在关外的生活得不到改善完全是因为汉人做事不够努力,因而开始执行更为严酷的逃人法。
从努尔哈赤时代开始,汉人在辽地的逃亡与反抗同样没有停息过,在建奴的大本营还发生过针对旗人的大规模水井投毒事件,
若当时的崇祯朝能意识到这一点并加以利用,建奴也未必能在两辽作大。
只可惜,无论是崇祯也好,南明也好,上天曾给了无数次机会让汉人重振江山,却都被掌权者们或有意或无意地忽略掉了。
刘慎也感受到了这支骑兵对自己的隐隐敌意,但他并不在乎。
想要联贼驱虏改变战场格局,袁继咸是其中最关键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环,只要自己目的达到,他才不会去管别人如何看他。
于是他恭敬行礼致谢,顿了顿却又出口说道:
“大人,属下还有一事相请。”
袁继咸皱了皱眉:“你又有何事?”
“杀贼!”
刘慎站起身来,捡起身侧长刀,转头向几名楚兵走去。
那几名楚兵见袁总督始终没有理会自己,还以为能有幸逃生,正左顾右盼想着如何脱身,见刘慎提刀走来哪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不由得齐齐哀嚎求饶起来:
“大人,大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奉命行...”
虽然有原身记忆和战场技能加持,作为现代人穿越而来的刘慎还是因为第一次杀人而感到双手颤抖,
但他也知道,这是个乱世,自己又身处军伍,如果不能早点习惯,那就只能被别人杀死。
他来到楚兵身后,甩手丢掉他的头盔,一边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一边抓住他的发髻,杀鸡一般将长刀横在了他的脖颈。
被众多骑兵围观的楚兵早就被吓尿了裤子,根本不敢反抗,只能双手抓住刘慎横在自己脖颈处的利刃苦苦哀求:
“大人,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在下上有老下有小,请大人饶命...”
“上有老下有小?你杀人的时候怎么没看到那本来就是个老人?怎么没看到还有个孩子?”
刘慎忍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刀刃切开皮肉的声音,将利刃一点点深入。
楚兵终于怕了,那种生命流逝与任人屠宰的感觉让他终于忘了身边骑兵的威慑,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刘慎膝盖压着动弹不得,
“大人!大人!”
他哭喊出声,眼泪鼻涕齐下,撕声哭喊:
“小人有财物,小人有财货愿献给大人,求大人手下留情...”
“我杀人不需要什么财货。”
这句求情的话却让心中直犯恶心的刘慎瞬间冷静下来,坚定了自己的杀心。
这些财货从哪来,不言而喻。
“杀你们,只需要一碗热水就够了。”
鲜血喷涌,染红了他的右手,楚兵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抓着刀锋的双手也一点点松开,最终无力垂下。
“倒是个狠人。”
骑兵队中,有人交头接耳了一句。
他们并不知道刘慎正在迈出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关键的一步,反而觉得他这种杀法跟把人一点点折磨死没什么区别,不由对这个还穿着不合身甲胄的溃兵高看了一眼。
又哪里知道这已经是刘慎保持镇定下最快的杀人速度了。
“毕竟边军出来的。”
先前始终劝袁继咸回城的那名骑士也感慨了一声:
“辽镇若都是如此人物,何愁建奴不灭?”
剩下三名楚兵也被刘慎这种杀法吓破了胆,对视一眼起身便逃,却被亲兵队中手弩两箭射倒,最后一人还被赵大头一脚绊倒,一刀斩下了头颅。
无论如何,总算是个痛快点的死法。
袁继咸先是看了一眼染血起身的刘慎,又抬眼望向草屋,
少年满脸泪痕地伏在老者尸体上,已哭得昏厥了过去。
他心中暗暗叹气,面无表情地拨马离开。
...
与此同时,原本被左良玉放弃后成为空城的武昌如今却人嘶马鸣,旌旗遮天蔽日,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无数辎重车辆被如同蚁群般的大顺军士护着,排成数道看不见尾的长列缓缓入城。
自西安撤退至此,陕西、河南连同荆襄的二十万顺军主力已经全在此处,军容不可谓不浩大。
武昌城头,曾在荆襄一带数次击败左良玉的大顺朝果毅将军、扬武州(原大明承天府)节度使白旺却是强按心中忧虑,皱眉沉默地望着大军入城。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极其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