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只伯很兴奋。
今年正月,阿鲁台那个蠢货带人进犯大明,大规模劫掠大同,开平等地。
原本,鞑靼和瓦剌各部,偶尔会有小规模劫掠大明边塞村落的行动,以此来补充过冬物资。
这样的小范围军事行动,成为了蒙古各部与明军边防将领之间的默契,或者说,形成了奇妙的平衡。
鞑靼和瓦剌时不时的闹出点动静,补充自己所需,而明军将领也借着机会,刷着军功。
这样的合作,对大家都好。
但是阿鲁台统一鞑靼各部之后,觉着自己行了,觉着自己能成事了。
正月初,组织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明军边将一看,你小子不道德啊,说好的切磋,结果你打算要我命?
随后,守边将领一封军报便上报了朱棣。
朱棣是什么人?
四征漠北,生怕自己的武功不够,到了地底下,见了朱元璋自己的腰杆子不够硬。
正愁第四次北征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阿鲁台你小子送上门来了?
于是,朱棣便从山东,山西,陕西,河南,甚至都从辽东都司调集了兵马。
集合于京师、宣府待命。
到了四月初,开春天暖,朱棣就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自宣府出关。
出兵,北伐!
本来朵儿只伯打算躲在阿鲁台屁股后边,捡点好处。
结果没想到阿鲁台一看朱棣这阵仗,原本南下的气势荡然无存,直接扭头就跑了。
朵儿只伯一看,不对劲啊!
于是趁着明军注意力都放在向北追击阿鲁台身上,来了一招灯下黑。
一路向西,绕过虞台岭,来到了东阳河北岸的大青山,就这么在山里躲了起来。
就这样,阿鲁台前面跑,朱棣在后面追。
阿鲁台跑得快,朱棣追的紧。
而阿鲁台被撵的像狗一样疯狂逃窜的时候,朵儿只伯呢?
则是带着人,躲在山里吃着肉,喝着酒,唱着歌。
准备守株待兔——等朱棣把阿鲁台收拾了,等朱棣的大军回到关内。
朵儿只伯立马带人北上,冲进草原腹地,收拢阿鲁台的手下。
虽然安朵儿只伯守株待兔,也想过若是明军失利,便趁机从明军身上咬下块肉来。
但眼下的局面却是其从来不敢设想的!
局面发生了未免的变化,明朝的大皇帝,朱棣死了!
而且更有潜入长城的探子来报。
包含一众王侯高官在内,不到万人的迎丧队伍,先一步离开了大军,南下入京。
不到万人的迎丧队伍啊!
这里面还包括一众随军太监,皇室仪仗!
只一瞬间,朵儿只伯便准确的判断,这支队伍,可战之兵,绝不超过三千!
于是乎,朵儿只伯立马践行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伟大理念。
当年靖难,朱棣带人绕过战线,一路直达金陵城下。
我朵儿只伯怎么就不能南下擒龙,绕过大军,直接拿下迎丧队伍?
若是手里有朱棣的遗体,还有一众王侯俘虏,什么样的条件明廷都得答应!
作为蒙古各部中常年与明军周旋,而且势力还愈发壮大的部落首领,朵儿只伯拥有着极强的执行力。
越过长城,绕过宣府镇,顺着洋河,追踪着那支迎丧队伍的痕迹。
终于,不等天亮,朵儿只伯就看到了洋河边连绵的营地。
刺激!
因为激动的心情,朵儿只伯紧握着缰绳的双手止不住的轻微颤抖。
营地的火光映照在其眼中,好似点点星光。
荣华富贵,扬名天下!就在眼前!
甚至,借由此事,或许可以一统鞑靼与瓦剌两部!
不!
不回草原了!
还会什么草原,还喂什么马!
如果可以,朵儿只伯要跟明廷划江而治!
朵儿只伯,要那座元大都!
事不宜迟!
朵儿只伯高举弯刀,双脚猛然一磕马肚子,高喊道:“杀!”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局势,骑兵夜袭冲营,朵儿只伯一骑当先。
或许是太过激动,朵儿只伯忽略了与明军答应的距离,冲锋发起的太早了。
就算是一千人跑起来,那动静在夜里也能传出去二里地。
更何况是成千上万匹马。
如雷鸣般的铁蹄声清晰的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唤醒了沉睡中的明军队伍。
饶是朱瞻基与朱高煦等一众王侯常年带兵,他们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已经身处宣府腹地,怎么会出现敌军?
当然了,这个问题不光永乐二十二年这些朱棣带出来的善战之将想不到。
正统十四年的王侯将相,达官贵人们也想不到。
土木堡,怎么会遇到瓦剌骑兵?
正如1945年的日本没有杰出的物理学家,却也有两枚原子弹。
不明白归不明白,但他们就是出现了。
正如眼前,在保安州外,鸡鸣山下,鞑靼骑兵出现了!
“敌袭!”
敲锣打鼓声伴随着夜不收的嘶喊声,明军大营开始有了反应。
得益于迎丧队中的大量高级公侯伯爵将领,尽管是仓促之间,明军也快速反应过来。
相隔数米的拒马一排挨着一排,一队又一队军士从帐篷中钻出,手持长矛,抵在拒马之后,加入到值夜军士的防御体系中。
与大营边缘防卫的热火朝天截然不同。
此刻在大营之中,有两个帐篷却是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一是太孙朱瞻基的帅帐,二是赵王朱高燧的帐篷。
“滚!不长眼的拦我!
去守营!”
“王爷,现在乱,您还是不要乱走动的好,不然,我们没法交代……”
“交代?打仗了你跟谁交代?滚开!”
“王也,您……您不能见赵王……”
“滚!”
随着一声爆喝响起,朱高燧的帐帘被掀开。
抬眼望去,只见身着铠甲的朱高煦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见朱高燧还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朱高煦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老三,你真能沉得住气!
都打到家门口了,你还在这坐着!”
听闻此言,朱高燧微微挑眉。
“二哥,谁打到家门口了?”
“当然是敌军!”
“这是保安,是宣府腹地!
二哥,你说,哪来的蒙古骑兵?
你真觉着外面这动静,是蒙古兵?”
朱高燧的脸上带着瘆人的笑容,其眼神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无比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