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难民很多,两人很快就将米粥发放完毕,其他武馆也有设置布施地点,只是稍显混乱而已。
耽误了半刻钟的时间,天就已经完全暗下来。
夜幕低垂,唯有稀疏的星光在天幕上微微闪烁。
若是月圆之夜,尚能借着清辉辨明方向,可惜今夜乌云遮月,四周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林清稳步前行,唯有脚下踩碎枯叶的轻响,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
忽然,一道微弱的火光自前方亮起,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提着火把,缓步走来,拦在路中央。
“这位小哥,走夜路呢?”
林清微微一顿,抬头望向那老人,借着摇曳的火光打量对方。
老人面色和善,眉眼间透着几分沧桑,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一丝亲切。
“是啊,老人家,您有何事?”林清拱手回道。
老人轻叹一声,缓缓说道:
“本想回乡下,可这夜路难行,腿脚又不中用,实在走不动了。思来想去,还是在县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林清挑了挑眉,心中暗自猜测,莫非是想让自己送他一程?
正想着,老人却扬了扬手中的火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
“这火把点着也是点着,熄了就浪费了。不如让它继续照亮前路,给有需要的人用。”
林清一愣,没想到对方竟是个热心肠。
他连连摆手推辞,可那老人却固执地将火把塞入他手中,满是皱纹的手掌握得紧紧的,似乎不容拒绝。
“拿着吧,夜路难行,少些磕磕碰碰。”
老人语重心长道。
林清无奈,只得接过火把,看着老人拄着拐杖缓缓离去,心中不由得浮起一丝暖意。
林清正走着,忽然,一阵枝叶晃动的异响从旁传来。
紧接着,四道魁梧的身影自黑暗中猛地窜出,将他团团围住。
借着火光,林清扫了一眼来人——皆是五大三粗的壮汉,满脸横肉,眼神中透着凶光,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打!”
为首的大汉一声令下,四人同时扑来,拳风呼啸,招招狠厉,显然是想置他于死地。
林清眉头微蹙,本以为是钱二找人寻仇,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钱二不过是个失势的小人物,为了这点私人恩怨特意雇人埋伏,未免太不值当。
思索间,对方的攻势已至,林清也不再犹豫,猛地一沉腰马,脚下一蹬,肩膀如铁锤般狠狠撞出。
“砰!”
最前方的大汉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这一撞结结实实地砸中胸膛。
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
其余三人见状,脸色瞬间变了。
本以为林清不过是个软柿子,随便一顿拳脚就能打趴,谁料竟是个身怀武艺的硬茬!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已萌生退意,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
可惜,林清哪会给他们机会?身形一闪,如猛虎扑食,三下五除二便将剩下三人尽数放倒。
“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林清一脚踩住一人的肩膀,淡淡问道。
几人疼得龇牙咧嘴,连连求饶。
“好汉饶命!我们……我们只是气不过您在粥里放土……”
林清闻言,眼神微微一凝,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
经过一番“友好”的交流,他终于弄清了真相——这些人竟是县城职业乞讨团伙的爪牙!
原来,他们幕后操纵着一群人,专门冒充流民在县城乞讨。
如今恰逢县衙发放救济粮,他们更是趁机混入其中,以骗取粮食为生。
林清在粥里放土,让真正的流民和他们区分开来,正是触碰了他们的利益,因此才遭到埋伏。
林清嗤笑一声,没想到这桩“意外”竟意外成了立功的机会。
他没有多言,干脆利落地将四人用绳索捆成一串,拖着他们直奔县城,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城门守军。
守军闻言大怒,立刻将几人押送县衙。
回到家,已经七点半了,饭香尚存,家中气氛温暖而安宁。
近来一周,家里吃得清淡些,但好在尚有余粮,温饱无忧。
“三哥,你怎么最近总是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林玉儿仰着小脸,满眼关切。
林清伸手捏了捏四妹的脸颊,眼中满是宠溺:“玉儿真聪明,能看出来啊。”
哄着四妹入睡后,他与顾婉晴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提刀上山而去。
……
夜晚的山路比白日更加幽寂,寒意渗人。
正值小寒时节,山中气温比村里还要低上几度。
林清步履稳健,气血充盈的他已不惧这点寒冷。
几日前进山时,他偶然发现几处灌木丛上有大量鸟粪,推测树上定有鸟类栖息。
然而白天未曾见踪影,想必只有夜晚才会归巢。
这次上山,他便是想一探究竟。
然而才走到半途,他的步伐突然顿住。
前方的山路上,一抹暗红映入眼帘。
林清俯身查看,血迹仍未凝固,显然是刚流下不久的。
他用指尖蘸了点血,轻轻揉搓,湿润而温热。
是野兽?还是人?
林清心头微沉,目光沿着血迹望去,发现它们沿着小路一路蔓延。
“若是野兽受伤,按理说应该会躲入密林,而非沿着道路行走……”
他低声自语,心中隐隐泛起不安。
若只是寻常野兽,他还可一试,但若是妖,亦或是实力远胜于己的人……
“苍梧县卧虎藏龙,我不过初入武道,连杜师兄都打不过,更别说真正的高手。”
寒锋刀在背,冰冷的刀柄贴着肩胛骨,竟未能带来丝毫安全感。
林清沉吟片刻,终究还是选择了谨慎行事。
可尽管如此,他仍顺着血迹向前走了两三米,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山道两侧林木森然,冷风穿林,如鬼影潜行,四周静得可怕。
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在他心底滋生。
“这片山……太静了。”
他忽然想到,几日前他和渡鸦进山搜寻猎物,竟一无所获。
而此前自己来此,也曾遇见一只野兔挡路。
种种迹象拼凑在一起,让他愈发确信——这里,有问题。
林清眯起眼,心底隐约浮现一个猜测。
他不再迟疑,果断转身,顺着来时的路迅速下山。
尽管已回到家中,可那股莫名的不安始终未曾散去。
他翻来覆去,久久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那抹未干的血迹,以及那片过于沉寂的山林……
清晨,晨曦微露,武馆的院落被一层薄雾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林清早早便到了武馆,昨晚杜师兄曾言有事相找,他不敢耽搁。
“杜师兄,早。”
“林师弟来的倒是挺勤快。”
杜翔宇负手而立,语气淡然。
“师兄昨日说有事,不知是何事?”林清恭敬问道。
杜翔宇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
“你的《洪家三式》练得如何了?”
“回师兄,只剩‘挑’字诀还不够纯熟。”
杜翔宇微微颔首,目光审视般扫过林清,缓缓道,
“学得倒是挺快,不过武馆教授学员的基础刀法,已经是最顶级的了。”
林清听出了言外之意。若无法正式拜师,他所掌握的不过是些皮毛功夫,真正的武道精髓,与他无缘。
他沉吟片刻,郑重开口,“还请师兄指点,如何才能拜师?”
话音刚落,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侧旁传来——
“我就说这小子上道吧。”
伴随着稳健有力的步伐,一名中年男子缓步走出,步履之间透着强者的威压,目光如炬,正是武馆之主——洪启元。
“武馆学员林清,拜见洪师!”
林清立即抱拳行礼,神色恭敬。
洪启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深邃,似是在衡量他的资质与品行。
经过一番打听,他对林清已有几分了解,而眼下,距离收徒只差最后一步。
“你的各方面我都很满意,但拜入武馆门下,还有最后一道关卡——问心。”
洪启元缓缓道,语气沉稳。
林清心中一凛,他能感觉到洪师那种强者的威压。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任何小聪明都毫无意义,对方若真有意取他性命,恐怕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他并未迟疑,毫不犹豫地抱拳道:“林清愿意接受挑战!”
洪启元点头示意,杜翔宇见状,便向前一步,轻轻敲了几下地板。
“问心,并非考验武艺,而是直面自己的内心。”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地面微微震动,一个凹槽缓缓显现,他取出钥匙放入其中,轻轻转动。
瞬间,前院角落的石板悄然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幽暗通道。
林清微微睁大双眼,他从未想到,武馆之下竟别有洞天。
三人依次走入通道,昏黄的灯火映照着石壁,隐隐可见上面雕刻着古老的纹路,似是某种阵法。
通道尽头,是一间极为宽敞的暗室。
四周点缀着暗红色的烛火,微光跳跃,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氛围之中。
杜翔宇伸手指向中央,一座古朴的阵法铭刻在地面上,淡淡的灵光流转其上,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
“此地,便是‘问心阵’。”
他语气郑重道:“此阵共有三关。唯有全部通过,方能正式拜入师门。”
林清深吸一口气,心神渐渐沉静下来,迈步踏入阵中。
刹那间,阵法亮起柔和的光芒,迷雾骤然升腾,将他整个人吞没其中。
……
当迷雾散去。
林清站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商贩的吆喝声、孩童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副平和而喧闹的市井画卷。
然而,突如其来的惊叫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快让开!”
一匹烈马仿佛受了惊,嘶鸣着狂奔而来,马蹄踏碎青石地面,扬起尘土飞扬。
它在狭窄的街道间横冲直撞,所过之处行人纷纷避让,惊慌失措。
林清目光一凝,只见街道中央站着一名男子,他正低头整理手中的货物,全然未察觉死亡的阴影已然逼近。
与此同时,街道另一侧,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顾婉晴!
她正朝自己跑来,步履匆忙,显然未曾注意到狂奔而来的烈马。
而那匹马的奔行轨迹,赫然将她也纳入其中!
局势陡然紧张,空气仿佛凝固。
林清的指尖微微收紧,他离那名男子更近,若是出手,定能将其拉离危险,可顾婉晴就在前方,稍有迟疑,她便会被马蹄无情碾过。
若是救顾婉晴,失控的烈马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时间流速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耳边人声鼎沸,唯有那雷霆般的马蹄声敲击着他的心跳。
“他会救谁?”
阵法之外,洪启元目光深邃,低声自语。
杜翔宇亦凝视着阵中的画面,神情若有所思。
“这是他的第一道问心。”
两人正说话间,林清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毫不犹豫的冲向顾婉晴,将其救下,第一道问心结束。
“师傅,你是不是以为他会做出牺牲?”
洪启元点点头。
紧接着迷雾再次泛起,片刻后又散去。
第二道问心开启。
“年轻人,快醒醒。”
林清意识渐渐回归,睁眼便见一位白胡子老者站在面前,手拄拐杖,目光幽幽。
“小伙子,该还钱了。”
“还钱?”林清微微一愣,下一刻,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欠债的记忆。
“说吧,欠多少。”
“一共十一个铜板。”
林清摸了摸口袋,只有十个。
……
阵外,洪启元静静观察,淡然问道:“小宇,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应该会还,虽然差一个,但不至于赖账。”杜翔宇回答,却见师傅只是笑了笑,未作多言。
……
林清抬眼,看着老者,缓缓开口:“别人也欠你钱吗?”
“自然有。”
“都还了吗?”
“他们可都信守承诺。”
“我不信,拿出来让我看看。”
老者皱眉,从袖中掏出十枚铜板。
“谁知道你是不是变戏法,扔地上吧。”
老者冷哼一声,顺势将铜板洒落在地。
林清俯身捡起,将其收入囊中,随即又拿出十一个铜板,递到老者面前:“正好,你数数。”
老者瞪大眼睛:“这可是我刚才放地上的钱!”
“谁看见了?这分明是我还你的。”林清理直气壮。
“简直强词夺理!钱明明是我的!”
“哦?那你喊它一声,看看它答应不?”
“钱财乃是死物,如何应答?”
“既然不会答应,那就是无主之物。”
林清一脸认真,“依照大乾律法,凡是掉落在地上的无主之物,皆归大乾所有。我身为大乾子民,自然有权使用。”
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