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弟,我已经将你的方法禀告了师傅。
他对此非常满意,认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发现。
他说会择日上报朝廷定夺,不过在此之前,允许我们用这种方法先行提升生产效率。”
熊大力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没有任何隐瞒。
林清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应道:
“师兄放心,洪师的指示,我一定全力以赴。”
“不过……”
林清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眉头微微蹙起。
“梁师兄若是问起,这灌钢法的由来,我一时之间怕是难以解释清楚。”
熊大力闻言,挑了挑眉:“哦?你有何良策?”
“师兄英明。”
林清恭敬地抱拳,语气恳切,
“师弟能力有限,眼下仍在摸索完善灌钢法的细节。
若能请师兄每晚下班后来锻兵房,一方面为师弟打掩护,另一方面也能亲身熟悉这套方法的具体操作步骤。
如此一来,师兄也可助力整个锻兵房的生产,洪师若知晓,定然更加欣慰。”
熊大力低头沉思片刻,随即爽朗地哈哈一笑,拍了拍林清的肩膀。
“你这小子,脑子挺灵活!
行,我这几天就过来,顺便看看你这灌钢法还有什么门道。
对了,我听说你最近在挑选兵器,可有心仪的目标?”
林清微微一怔,没想到熊师兄会关心这事。
他略一迟疑,拱手答道:
“回师兄,还没定下来。
不过听梁师兄说了一些武器的价格,心里大致有了个数。
还望师兄多多指点。”
熊大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指点谈不上。
不过啊,要我说,虽说成品武器够用,但若想趁手,倒不如攒些银两,干脆定制一把合手的刀。
这东西是伴随性命的,不能太将就。”
林清心里一动,暗想熊师兄的提议确实很好,只是……
他目光微垂,语气有些无奈:
“师兄所言极是,只是不瞒师兄,师弟囊中羞涩,别说定制,就连普通兵器……”
话到一半,他摇了摇头,面露苦笑。
“怕什么!”
熊大力忽然大手一挥,豪气地一把搂住林清的肩膀,
笑道:“你这一口一个‘师兄’,我可不能让你白叫。
这样吧,趁这几天有空,我亲自给你打造一把趁手的刀,就当是给师弟发明灌钢法的礼物了。”
林清闻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熊师兄,这……”
他嘴唇微动,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别婆婆妈妈的,男子汉气派点!”
熊大力豪爽一笑,摆摆手打断他,“说吧,喜欢什么样的刀。”
林清努力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激动,连忙弯腰作揖:
“多谢熊师兄厚爱,师弟无以为报。”
他心中暗自感慨,本以为要花钱请梁泗师兄等人帮忙锻造兵器。
谁料熊师兄竟主动帮忙,而且熊师兄的锻造技艺更是远胜梁泗三人,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林清从一旁取来笔墨纸砚,摊开宣纸,屏气凝神,开始勾画出心中长刀的模样。
笔走龙蛇之间,逐渐显现出一把轮廓清晰的长刀。
刀柄修长,约四十厘米,刀身纤薄狭长,两面开刃,线条流畅,透露着凌厉与冷峻。
“师兄,我想要的是这样一把刀。”
林清将图纸递给熊大力,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熊大力接过图纸,仔细端详片刻,眼中透出一丝惊奇,忍不住啧啧称赞:
“这把刀有意思,跟大乾士兵用的长刀不太一样啊。”
他指着图纸上的双刃刀身,略带兴奋地说道:
“两面开刃,这可是头一次见,锋利得很!再看这刀柄,够长,双手握持正好,看来是专为劈砍设计的。”
熊大力抬眼看了看林清,又低头打量刀图,突然笑了起来:
“师弟,这把刀,不会是特意为《洪家三式》量身打造的吧?这路刀法,劈砍可是最讲究的。”
林清轻轻点头,微微一笑,承认道:
“确实有这个想法。刀是武器,但更是技法的延续。既然要用,就得用得趁手。”
熊大力听后,不由得露出赞许之色,拍了拍林清的肩膀:
“师弟好眼光!这刀确实是把好刀。两天时间,我保证交到你手上,让你用得满意。”
林清心中一片欣喜,郑重地向熊大力拱手行礼,“那就先多谢师兄了!”
敲定好锻造事宜后,林清迅速投入到制钢的工作中。
有了熊大力师兄的协助,锻造效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火舌在炉膛中跳跃,两人轮番上阵,配合默契,铁水翻滚之间,一块块高质量的钢相继出炉。
短短两个时辰,二人已锻造出足够赶上平日半个月产量的钢材,炉房内弥漫的铁锈气息也更加浓烈。
然而,林清的眉头却不由微微蹙起。
他明白,今天他们完成的工作虽然令人振奋,但这无形中也将明日梁泗三位师兄的任务量推得更高了。
想到此,林清心中不禁掠过一丝歉意。
他放下手中的锤子,望向正整理材料的熊大力师兄,试探性地开口:
“熊师兄,后面的锻造流程,我可以学习吗?”
熊大力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了点头:
“当然没问题。能多学点,对你将来可是大有益处。”
“那就多谢熊师兄了。”
林清郑重其事地拱手行礼,眼神中透出感激。
熊大力摆了摆手,豪爽地笑道:“谢什么,我明天跟梁师弟说一声,让你一起上手。
不过啊,准备好挨骂,梁师弟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林清被逗得忍俊不禁,笑着应道:“师兄教训的是,师弟一定好好学习,绝不给梁师兄添麻烦。”
第二天一早,梁泗三人踏入锻兵房,刚一推门便愣住了。
房间中央堆满了整整一大摊熠熠生辉的钢块,铁锈与炙热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
三人对视一眼,目光里写满了惊疑。
“昨晚你们加班到几点?”
梁泗率先开口,语气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林清正忙着整理工具,闻声抬起头,笑着解释道:
“熊师兄怕咱们赶不完工期,特地留下来帮忙的。”
梁泗三人闻言,表情各异。
有人目露惊喜,也有人皱起了眉头,但更多的是不解。
片刻沉默后,梁泗上前一步,语气略显凝重:
“林师弟,熊师兄的帮忙咱们自然感激,可你我都清楚,这里可不是光靠熊师兄撑着的。
工作提前完成虽然好,但咱们的工钱……”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十分明白。
林清放下手中的工具,微微点头,态度依旧恭敬:
“梁师兄说得有理。不过,若我们无法按时交付兵器,承担的后果可就不仅仅是少挣几两银子的问题了。”
这番话如一盆冷水泼下,梁泗眉头皱得更紧。
旁边的两位师兄也愣住了,意识到他们只盯着眼前的银两,却忽略了隐藏的更大风险。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梁泗低声说道,眼中多了几分惭愧。
他转身看了看另外两位师兄,三人一齐点头。
“多谢林师弟提醒。”
三人异口同声道。
“没事,没事。”
……
接下来的三天,林清跟着梁师兄学习锻造兵器的技艺。
经过不懈学习,武器的大致锻造流程他已基本掌握,甚至能够独立完成一些简单的刀剑锻造。
但心心念念的陌刀,却迟迟没有下落。
按理说,熊师兄答应的陌刀本应昨天就交给他,可一直拖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林清才等到熊大力推门而入。
“林师弟,久等了。”
熊大力的脸上挂着些许疲惫,但眼中却透着几分自豪。
他将长刀横放在锻兵房的案台上,拍了拍刀鞘,“你的陌刀,已锻造完毕。”
林清上前一步,目光立刻被刀吸引住了。
陌刀通体修长,刀身约四尺有余,厚重而不失锋锐。
刀背微微弯曲,线条流畅,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刀身采用精钢打造,表面光滑如镜,在灯火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刀刃锋利,显然经过特殊处理,刀尖薄如蝉翼,隐隐带着一丝幽蓝的色泽。
刀柄以乌木为基,包裹着一层厚实的牛皮,握感稳健不滑。
刀首装饰了一颗墨色铁珠,用以平衡整刀的重量,刀鞘则用黑漆木制成,上面刻有简单却古朴的云纹,低调中透着一丝威严。
“好刀!”
林清忍不住感叹,轻轻拔出刀刃,听到一声清越的“呛”鸣,刀气逼人。
“这把刀,可是用了我武馆最好的精钢,加上独有的制作手法,费了不少功夫。”
熊大力说着,脸上透着几分骄傲。
“不论是劈砍还是格斗,都能让你如虎添翼。”
林清将刀仔细地重新归入刀鞘,心中满意无比,拱手一礼。
“多谢师兄。”
熊大力摆摆手,笑道。
“别客气,若是想用好它,就多加练习,别浪费了我的心血。”
只是林清感觉熊师兄看向他的眼神怪怪的,让他浑身不自在。
“给这个把刀起个名字吧。”熊大力提议道。
“就叫寒锋吧。”
……
背着长刀回家,就算走夜路,林清心里也踏实多了。
现如今他的《洪家三式》中劈砍已经略有小成,只有挑这门技艺还差一些。
今日下班时间早,出了城门,林清远远看见官府在发放救济粮。
人群拥挤,乱哄哄地不成样子。
借着微弱的灯火,他注意到一个令人皱眉的现象——许多衣衫整洁、脸色红润的人混在队伍里,他们明显不是难民,却在冒领救济粮。
“糙粮粥竟如此抢手?”
林清摇头失笑,目光扫过一旁的启元武馆救济点。
相比官府的混乱,这里秩序尚可,全因只有杜翔宇师兄一人负责维持现场。
他仗着武者身份震慑众人,但人群中仍藏着一些眼神飘忽的异类,显然也是来浑水摸鱼的。
“哟,林师弟,怎么来了?”
杜翔宇一眼瞧见了林清,扬声招呼。
“路过,看看热闹。”
林清笑着走上前,附在杜翔宇耳边轻声说道:“师兄,队里有不少非难民混进来。”
杜翔宇面露无奈,压低声音回道:“我知道,可眼下人太多,我一人无法分辨。师弟倒是有法子?”
林清没多说,走到粥锅前,弯腰抓起一把土,动作不疾不徐。
他在众人注视下,将土撒入米粥中,用长勺搅拌均匀。
“哎,你这是干什么?!”
有人惊呼出声,神情愤怒不解。
林清淡淡一笑,并未多作解释。
他站直身子,环顾四周,只见人群中有几人面露厌色,眼神游移,不敢再看锅里的粥。
他们很快借故挤出队伍,匆匆离去。
杜翔宇看得一清二楚,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与佩服。
他凑到林清身旁,低声笑道:“师弟真是好手段,一捧土就把这些人吓退了。”
林清摆摆手。
“师兄过奖了,真正的难民哪里会挑剔?能有粥喝就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而那些假难民,只怕连粥里的这一点杂质都咽不下去。”
杜翔宇听完一怔,随即恍然,目光不由得多了一丝钦佩。
他低声笑道:“林师弟高见,这办法不仅快,还干脆利落。”
说着,他抬手给林清竖了个大拇指。
林清微微颔首,目光却转向粥锅,轻声提醒道:
“不过,这粥再这么发下去,怕是支撑不了几日吧。”
杜翔宇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师弟说得对。这救济粮可不是官府一家在出,豪绅、武馆都掏了不少银子,可粮价日涨,再这样下去,连我们武馆也扛不住。”
林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片刻,忽然说道:
“那就用米糠,半份米,半份糠。”
杜翔宇瞪大眼睛,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米糠?那是给人吃的吗?”
林清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沉重而冷静。
“师兄,那树皮、观音土、苍蝇、生蛆是给人吃的?有一口糠粥,好歹还能吊住命,总比饿死强。”
杜翔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拳头攥紧又松开,终于苦笑一声。
“师弟说得有理,但这件事……我还真拿不了主意。”
林清见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师兄也别为难,回头先禀告馆主,再想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