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隔壁的张大爷。”
顾婉晴解释道。
林清心中了然，那个借给自家韭菜的老人。只是他总觉得张大爷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就像是熟悉的长辈看小辈那般，眼神中透着一股慈祥。
“张大爷，那胖妇人在村里很有能量？”
“她只是一个泼辣点的妇道人家，有能量的是她弟弟钱二，他在柴帮做事，是个管事，手底下有四五个兄弟，负责梁村附近四五个村子的干柴买卖。趁着钱二没回来，你们尽快离开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梁村背靠大山，在非农忙时节，村里人会上山砍柴补贴家用，故而柴帮诞生，收买大家的干柴。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柴帮日益壮大，现如今成了垄断之势，在苍梧县里也是数得上的大帮派。
顾婉晴面露担心之色，林清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哪怕日子过的苦了一点，在这世上也有了避风的港湾。
“钱二只是柴帮的小管事，他只是回家不是衣锦还乡，身边哪能时刻跟着四五个小弟。况且，梁村有欺压良善的恶人，不见得别的村就没有，在梁村这不是还有像张大爷这般热心的邻居。”
林清的话并无道理，去了其他村，环境、人际关系都要重头再来。
“那钱二是个贪财之人，这一百文你拿着，他若动手，你就把钱给他。”
看到林清二人心意已决，张大爷劝他离开的话没有再说。
一斗米约三十文，一斗折合现代计量单位约十三斤，一百文就是三斗多米，能买将近四十斤大米，是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口粮。
而梁村的柴工，一天最多两担柴，柴的价格因季节而浮动。
夏季，价格在六十到一百文之间浮动；而到了冬季，柴薪需求旺盛，价格在一百六十文到两百文之间。只是柴帮会抽一半，到手之后的钱直接腰斩。
想要砍柴，还需要缴纳砍柴保证金，据说若不当柴工了，可以退还，实际上却无一人拿到退款。
这一百文对于林清他们来说是一笔巨款。
林清婉谢了张大爷的好意并将其送回了家。
“张大爷，只有您一个人吗？”
张大爷的房子看上去颇为破旧，屋檐有些倾斜，木门吱呀作响，墙壁的裂缝间爬满了藤蔓。然而相较于林清的家，这里多少显得宽敞许多。
“我还有个孙子，年龄跟你差不多，只不过他离得远，不怎么回家。”
说起自己的孙子，张大爷十分自豪。
“你知道，钱妇人那种人……贪得无厌，心黑手辣，除了自己，眼里容不下别人。前些日子，她将村北河床的野菜和河里的鱼都划作了自己的私产，周围的邻里多有私下挖掘，只不过她那脾气，倒不敢明面上去找，倒是暗地里威胁了几回。”
张大爷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林清静静听着，心中已有了数分明悟。今日自己若未醒来，顾婉晴和玉儿的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甚至面临难以言说的屈辱。
林清谢过张大爷，没有在此过多逗留，他得回家安抚好顾婉晴和玉儿。
“等等，一百文你不要，剩下的这点米，先拿着吧。”
张大爷突然叫住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手指指向屋内一角堆放的米袋。
林清停下脚步，看了眼那些米，心中有些许愧意，却也明白张大爷的心意。
正当他准备再次推辞时，张大爷脸色一沉，嘴角微微下压，佯装生气地挥了挥拐杖：“我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要我亲自跟你送过去？”
拐杖重重敲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林清一愣，心知此刻若再推辞，恐怕就显得太过做作，便恭敬地接过了米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带着二十斤米，林清步履匆匆地回到家，刚一进门，便看到玉儿如同一只小狐狸般迅速窜到门口，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手中的米袋，鼻尖轻轻嗅了嗅，米香扑鼻而来。
她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声音甜得如同春日的风：“三哥，你带回来了米？！
“嗯，晚上吃米粥好不好。”
“好！”
林清进了屋，将大米倒入米缸，同时不忘跟顾婉晴解释一句大米的来源。
“我们欠张大爷太多了。腿感觉怎么样？”
“这多亏了娘子无微不至的照顾，否则我还得再躺一段时间。不过我也没想到好的这么快，当时听到四妹的哭喊声，情急之下翻身下床，没想到竟然康复了。”
“兴许跟你在天虎宗有关。”
在去天虎宗之前，林清甚至可以说是肥胖，但现如今，身材不光匀称了，也比之前有力气了。
林清还在想着怎么将这件事圆过去，没想到顾婉晴自己脑补上了，他借坡下驴道，“倒是有这个可能。一开始挑水的时候经常摔伤，但却很快就痊愈了，也不知道师兄们给自己用的什么药物。”
对于天虎宗的记忆，前身只是记住了挑水，因为挑完水才有饭吃。
“这些是从曹大夫那儿拿的药？”
“对。刚才去拿药的时候，听说你醒了，曹大夫都有些惊讶。这次的药，是专门治疗你腿伤，不过现在你用不到了。”
“我觉得倒可以巩固一番。毕竟药都抓来了，除非剂量错了，否则也没办法退。”
林清主要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测。
顾婉晴点点头，这倒也是，治疗腿伤的药物也没办法给其他人用。
“天色尚早，我带着你们去村北的河床挖野菜。”
“村北河床？那不是钱妇人的……”
林清把张大爷告诉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顾婉晴，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赶快将野菜都挖了。
……
梁村，曹医馆。
“曹大夫，这汤药饭前吃喝还是饭后喝？”
曹大夫？！”
病人喊了好几声，直到曹大夫的神情稍显恍惚，才终于从沉默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抬起眼睛，看见那病人满脸焦虑，仍不放松手中的药碗，心中不由得一阵恼火。
他勉强露出个微笑，语气带着几分疲惫：“都行，但记住，要多休息，风寒罢了，没什么大碍。”
病人似乎有些疑虑，迟疑片刻后，才接受了这个答案。
曹大夫将人送出门，重新关上木门，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些。他摇了摇头，坐回到自己那张破旧的椅子上，目光却始终未曾集中。
顾婉晴来抓药的时候，他还对林清苏醒将信将疑，但下午来了几个病人，都在有意无意的诉说顾婉晴的相公——林清，如何英勇，打的钱妇人找不到北，狠狠的帮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曹世这才不得不相信，对方不仅苏醒，甚至腿伤也好了。
林清的苏醒打断了他原有的计划。
林清的伤势他是清楚的，不仅身染风寒，那断腿还是他固定的，一周的时间根本好不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打算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