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郎君朝众人拱手,便事了拂衣去,颇有几分侠客风范。
“郎君,留步!”
那郎君循着声源望去,见几人打扮,便知非寻常人家,不敢托大,行礼道:“郎君,有何见教?”
李承乾回礼道:“适才听郎君裁决之法,着实耳目一新,某喜交四海之友,此刻正欲与大兄一同饮宴,不知郎君可否赏脸?”
那郎君颇为迟疑,倒是身旁作仆从状之人脸色大变,无他,已然认出太子,待见冯孝约摇头,心中为眼前之人默念,千万别把前程弄丢了。
“郎君,某实有要事在身,适逢过东市采买些日常之用,实不欲久留,望见谅,不知可否赐下名号,改日某宴请两位,如何?”
“某乃汴州刘仁轨,不知二位?”
李德謇望李承乾一眼,随之道:“某雍州李德謇。”
“某雍州李德义。”
刘仁轨闻言大惊,进京之前,便做足功课,上至朝中勋贵名号,下至勋贵子弟名字,都略知一二。
雍州李德謇,莫不是代国公府大郎?雍州李德义,倒没听过,兴许是代国公旁族郎君。
刘仁轨略显慌忙,低声行礼:“可是李仆射之大郎?”
李德謇是个实诚人,甚至都不会矢口否认,冠与同名同姓忽悠过去,睁大双眼,问道:“你如何得知?”
李承乾于一旁欲扶额。
刘仁轨心中一喜,道:“某曾进京述职,怕冲撞朝中朱贵,故记下一些。”
“原来如此。”
李承乾微颔首,倒是心思细腻之辈,不由高看一眼。
“此处不是阔谈之地,不如挪地详谈?”李承乾出言道。
刘仁轨颇为踌躇,面见太子乃重中之重,但亦不好得罪两位相府郎君。
“两位郎君,非某不愿,实乃有要事于身,改日再设宴赔罪如何?”
李承乾对于刘仁轨眼前之举,颇为满意,试探道:“不知所谓何事,竟这般着急?”
“对,何事这般着急?”
刘仁轨欲言又止,官身已除,若无新拜,前途渺渺,且此乃太子密召,又怎可告知他人。
行礼致歉道:“李大郎见谅,非某推脱,此诚有急事,乃私事,难以启齿,故不便告知。”
嘴严,不错。
刘仁轨已然于李承乾心中拿下高分。
一旁仆从急上眉头,祈祷刘仁轨原地消失,再多说几句,脖子凉飕飕的。待看向冯孝约,终得指示,速上前,假装不经意道:“刘县丞,既是李大郎盛情邀请,不妨应下,那事倒也不急。”
那事不急?见太子乃生死之事,如何不急?
刘仁轨思虑片刻,便觉不对,心中警惕性大盛,此人乃东宫之人,一路上蹦不出几句话,此时竟主动出言,说不出诡异,脑海中突灵光一闪,望着眼前两人,李德謇似稍稍于李德义之后,莫不是?
刘仁轨感觉背脊一凉,随之又是一阵燥热,冷汗欲流。
李承乾将其神情之变尽收眼底,微微颔首,这眼力见是无敌打工人该有的。
“也罢,既是两位盛请,某便不作扫兴之人,客随主便。”刘仁轨行礼,悄退至落后半个身位。
一行人倒也不再耽搁,往常乐坊而去。
兴许是刘仁轨这陌生人入列,兰儿都变得沉默寡言。
倒是李德謇见氛围颇为沉闷,说起薛仁贵,但谈及几句,便发现哪怕隔数米之远都能闻到酸意。
“德义兄,说来你也不信,某觉阿耶与仁贵方为父子,某不过是添头。”
李承乾闻言大乐,自荐薛仁贵跟李靖习兵法,李靖再也不提退还薛仁贵之事。此刻见李德謇此番模样,不由安慰道:“此番定是李公不是,改日某上门说道说道。”
“不可不可,某并无行兵天赋,辜负阿耶一身才学,所谓虎父犬子。不过仁贵当真了得,此乃羡慕不来。某前言便是随口一说,玩笑尔,守住这份家业方为正道。”
刘仁轨此时战战兢兢,细听两人对话,心中百分之百确定李德义便是太子,这薛仁贵何许人也,竟可跟随李公学习兵法,当真羡慕要紧,若是来日,某亦有此机,当此生无悔矣。
一路闲聊,既然身份被识破,李承乾并不避讳刘仁轨。
行至一行尽头,再南下两百余步,便到常乐坊。
酒楼位置倒也不偏,于常乐坊西北角,与东市临街相对。
装潢豪华,奢侈之风迎面而来,颇符合李孝恭风格,一看便知寻常人消费不起。
步入酒楼,博士早已恭迎,目光所至,寥寥数人,李承乾心中一惊,莫非李孝恭所言经营不善,并非谦词,乃真事,大意了。
就这么几人吃食,不亏就说不过去了。原以为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莺莺燕燕,士族郎君一掷千金,眼前事与愿违。
“此乃常态或是今日如此?”
冯孝约甚是为难道:“郎君,此乃常态,某观之便不属意此地,奈何大王他,是否再找?”
“无妨,便于此地,待办好地契,便闭门谢客,需改动一番。”
“喏!”
刘仁轨闻此言,便有一肚子疑问,太子怎行商贾之事,莫不是眼前之人不是太子。随之哑然失笑,观李德謇行为便知一二。
随博士前行至雅间。
刘仁轨见再无外人,随之行礼,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德謇人是懵的,怎么也没想明白对方如何识破太子身份。
李承乾颔首,示意其无需多礼。
“出门在外,无需多礼。”
“喏!”
“太子殿下相召,此番才进京,望恕罪。只因臣有职事在身,不欲得教令而荒废政事,匆忙交接,故此迟了些。”刘仁轨当时听闻太子相召,几欲弃官而去,但自身操守不让,亦怕让太子看轻。
“此举大善!以私废公,孤亦用你不得。”
“谢殿下!”刘仁轨暗喜。
“刘县丞,不知你对商贾之事有何见解?”
众人闻言,此间话听不得,瞬起身。
李德謇已忘才坐下,起身道:“酒菜来得如此之慢,待某去催催。”
兰儿此时倒也聪明:“婢去寻一些果酒来。”
冯孝约上前一步,如同门神立于李承乾身前侧处,一动不动,便是有一处颇为碍眼,那手总是放不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