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回头看到喻今朝，先是一愣。
喻今朝今日戴了帷帽，她之前不管去慈幼堂，还是来遇安医馆，又或者上街，从来都是不戴的。
狗子正想开口问，芳草瞪了他一眼，他连忙闭嘴。
谢平紧跟着走进来，看到伤者已经醒了，他快步走过求。
“能说话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田大壮点头：“谢谢大夫，我很好，就是肚子有点疼。”
谢平笑道：“毕竟是开腹手术，肚子上的伤口愈合前都会有些不舒服，对身体无碍，忍住就行。”
田大壮表情羞赧：“谢谢大夫救了我。”
他抱着必死的念头冲出去撞在马车上，如今活下来了，才知道自己心底里有多盼望活着。
谢平给田大壮检查完身体后便出去。
喻今朝留了下来，直接坐在田大壮旁边的病床上。
狗子也出去了，病房里除了田大壮，只剩下喻今朝和芳草主仆。
田大壮突然很紧张。
喻今朝道：“说吧，是谁指使你冲出去，撞那辆马车的？”
芳草补充一句：“你放心，我们可以保证，你在遇安医馆时是绝对安全的。”
陛下都已经知道了此事，没人敢在遇安医馆里杀人灭口。
田大壮突然冷静下来，他躺在床上盯着房顶，突然嘲讽地笑了一声。
“我现在没什么好怕的，但我是真的不知道谁要我这么做。”
“那天有个看着是富贵人家小厮的人来找我，以我家人的性命为要挟，要我在城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撞向一辆马车。”
田大壮说起此事，依然感到胸口翻涌着怒火，双手紧紧攥住被子，才将这股情绪死死压下。
他的妻儿被人捏在手心，他只能答应。
却在行动的前一晚上，他的妻子冒着危险，满身伤痕，抱着孩子逃了出来。
他当即决定将妻儿远远送走，也知道要是自己也一并走了，定是无法逃脱那些人的抓捕。
所以他只思考了片刻，便决定留下来，他要按照原定计划去赴死，给妻儿争取更多的逃亡时间。
如今已经过去一天，妻儿应该已经坐上了南下的大船，再过不久，他们应该就能抵达家乡。
喻今朝问：“找你的那人，有什么特征？”
田大壮仔细回想：“那个小厮有点胖，脸上有些皱纹，但看着还挺白净的，对了，他的声音有点奇怪，像故意掐着嗓子说话。”
再多的，他也说不出来。
喻今朝起身：“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等等。”田大壮将人叫住：“我住在这里，医药费……”
他脸色通红，他把所有银子都给了妻子，身无分文的去撞马车。
喻今朝道：“医药费你不必担心，被你冲撞的马车主人已经替你付了。”
田大壮愣了许久，终于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失声痛哭。
谢沧渊下值后直奔贺府。
贺卓已经在书房等他。
谢沧渊走进去，作了一揖：“师父。”
贺卓盯着他看了许久，轻叹一声：“阔之，你是为师几个徒弟里，脾气最温和者，不过为师也早已看出，你其实也是脾气最倔强的一个。”
谢沧渊低着头没说话。
贺卓没等他回答，接着道：“你可知创办一个殇医学院，其中会牵扯到多方势力？”
“弟子知道。”谢沧渊早以不是官场愣头青。
陛下若是金口一开，办了殇医学院，从中学有所成的殇医必定有部分会进入太医院。
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太医院，实则在夺嫡中十分重要，哪个派系不在太医院里安排人。
殇医学院一旦成立，必定会成为各方必争之地。
在这，殇医学院也会成为京城各大医馆的眼中钉，没人会喜欢一个出现突然，来势汹汹抢肉吃的同行。
谢沧渊垂着眸：“师父，我都明白，只是我的心愿之一，便是让世间饱受病痛折磨的人少一些，让世间因疾病生离死别的事少一些。”
贺卓看向谢沧渊的眼神里很复杂。
既觉得这个弟子执拗，又因他的话感到欣慰。
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高中，为的不就是为国为民？
贺卓猛地想起自己年轻时，也如谢沧渊一般拼劲满满。
压下心底的怀念，贺卓道：“陛下八成会在明日早朝宣布建立殇医学院，你明日早些做好准备，说不得还要召你上朝。”
谢沧渊惊喜地抬头：“当真？”
贺卓没好气道：“你如此惊讶做什么，陛下也是人。”
开膛剖腹听起来骇人，可遇安医馆里已经用这种法子连续治好了两个人。
陛下也是人，也怕生老病死。
能多一种救命的法子，陛下为什么要拒绝？
谢沧渊却知道，陛下之所有能这么快下决定，其中必定有贺卓的劝说。
他朝贺卓深深作了一揖：“弟子多谢师父。”
贺卓朝他摆手：“下去下去，你尽会给为师找麻烦，为师现在见你就烦，今日不留你用饭了，快走。”
谢沧渊笑着拱手退下。
次日上朝，弘德帝果然宣布成立殇医学院，谢沧渊被召上朝，翰林院修掾的职务不变，同时兼任殇医学院山长。
宣布退朝后，谢沧渊立即凑到贺卓身边。
不少人上前释放善意，也有人按兵不动。
新鲜事物的出现，总是容易让人感到不安。
“谢大人，陛下召您去御书房一趟，请随奴才过来。”
贺卓小声对他说：“这是太监总管吴公公。”
谢沧渊拱手：“吴公公好。”
吴公公笑眯眯道：“谢大人快随奴才走吧，莫让陛下久等。”
谢沧渊在御书房外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得陛下召见。
“谢爱卿，与朕说说，你为何对殇医如此执着。”
谢沧渊虽未跪着，姿态却很恭敬。
“回陛下，臣初时不过是久病成医，家中贫寒，臣想着，若是自己懂医术，自己给自己医治，能剩下不少银子。”
弘德帝被他逗笑：“你啊，怎会不知医者不自医？”
谢沧渊放松了一些：“臣知，不过儿时不知天高地厚，后来被医馆的大夫狠狠打击，才不得不放弃。”
“哦？”弘德帝突然来了兴致。
谢沧渊就像说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臣后来发现，臣于草药针灸一道毫无天赋，眼看着要当不成疾医，又不愿意死心，便剑走偏锋，开始研究殇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