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档案馆的穹顶洒下秋日疏淡的天光,李唐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良久,终于敲下《玄武镜像》的终章句点。窗外银杏叶飘落在摊开的《旧唐书》上,恰盖住“太白见秦分”的记载。他起身舒展僵硬的脊背,瞥见玻璃幕墙倒影中的自己——那道消失的玄武瘢痕处,如今烙着淡青色的星图胎记。
新书发布会当日,曲江国际会议中心的镁光灯下,李唐将玉圭残片放入文物鉴定箱。三维扫描光束中,残片内部显露出纳米级铭文,前排的日本学者突然起身:“这...这是正仓院密藏技法!”全场哗然中,李唐平静地切换幻灯片,幕布上并列出日本遣唐使日记与西安出土陶片上的相同符号。
“历史是张被反复拓印的宣纸。”李唐的声音在寂静的会场回荡,“我们以为的墨迹,可能只是上一幅画的留白。“他按下遥控器,AI复原的玄武门三维模型开始剥离图层,露出底层砖石上密集的箭痕——这些来自不同角度的创口,在算法模拟中指向七个不同的“第一箭”发射点。
提问环节的骚动在意料之中。当某位白发教授质疑证据链闭环时,李唐解开衬衫领口,露出脖颈处的星图胎记:“这是九嵕山地宫辐射导致的皮肤异变。如果各位有兴趣,可以联系西京医院调取我的病历。”他直视镜头,“当然,还有四十三位参与地宫发掘的工作人员的体检报告。”
深夜的档案馆古籍修复室,李唐在紫外灯下检视新到的敦煌残卷。忽然,修复台上的《贞观政要》摹本无风自动,夹页中滑出张电子机票。泛着荧光的登机牌背面印着三足乌纹样,航班信息栏赫然是:“CA1420西安→敦煌 2023-10-18 07:20”。
“李老师又在加班啊?”保安老张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上回您晕倒可把大伙吓坏了...”李唐迅速用镇纸压住登机牌,转身时瞥见老张制服袖口若隐若现的刺青——不是三足乌,而是被利箭贯穿的狼头。
飞往敦煌的航班上,李唐在舷窗倒影里看见后排乘客正在翻阅他的新书。当空乘发放早餐时,书页间飘落张登机牌,座位号竟与他手中的完全相同。转身望去,后排座位空无一人,唯有安全带扣残留着温度。
莫高窟文物数字化中心,研究员递来份异常档案:“三天前,第220窟的壁画出现奇异剥落。”监控视频显示,贞观十六年的《维摩诘经变图》中,使臣衣纹在子时突然重组为长安城舆图。李唐用放大镜细看,发现图中弘文馆位置绘着枚微缩玉圭。
当夜,李唐借宿敦煌研究院。子时的月光穿透纱帘,案头《大唐西域记》突然自行翻动。泛黄的纸页间升起荧光尘埃,在空中凝成幅星图。李唐摸出玉圭残片,星图立即投射在墙面,显示出莫高窟与九嵕山的精确纬度差——正是浑天仪崩解时出现的数值。
“你果然来了。”
沙哑的嗓音惊得李唐猛然转身。白日接待他的研究员倚在门框,手中把玩着枚带血槽的狼牙箭:“当年玄奘法师西行,除了取经还要送件东西。”他扯开领口,锁骨处的三足乌刺青泛着青光,“想知道'承乾'玉圭如何到的突厥吗?”
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破对峙。第220窟方向腾起火光,李唐冲出门时看见守窟人正在扑救。烧焦的壁画残骸中,《帝王图》里的李世民画像心口位置,赫然嵌着枚玉圭残片。消防水柱冲刷下,残片显露出内部刻文:“神龙元年,则天皇帝敕毁此物。”
三危山的晨雾中,李唐跟随考古队深入新发现的侧窟。探照灯照亮壁画的刹那,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初唐风格的《玄武门之变图》里,中箭倒地的李建成手中紧握玉圭,而城楼挽弓的李世民脸上戴着青铜面具。更诡异的是,壁画颜料检测显示,人物血液用的是靛蓝矿物颜料。
“这不可能...”队里的科技考古专家声音发颤,“这种颜料配方在安史之乱后就失传了...”
李唐用棉签蘸取少许颜料,在滤纸上晕出熟悉的星图。当他将玉圭残片贴近壁画,圭身突然发出蜂鸣,墙体应声裂开道缝隙。挤进密室时,头灯照亮满室铁函,每个函盖都刻着不同年号的“承乾禁物”字样。
返程航班上,李唐翻阅刚解密的西域都护府档案。泛黄的公文里夹着张电报纸,译码后显示:“1943.10.5斯坦因第三次探险队于米兰遗址失踪,遗留物中发现刻有'承乾'的玉圭残片。”照片中的残片纹路,与他手中这块完全吻合。
回到西安的雨夜,李唐在档案馆地下库房有了新发现。1937年的文物南迁清单里,编号0431的“唐玄武纹铜镜”备注栏写着:“运输途中镜面自裂,现星图纹”。而当前这面躺在陕历博展柜的铜镜,完好无损。
闭馆铃声响起时,李唐在古籍库角落发现本空白笔记本。紫外线灯下,纸页显露出他熟悉的字迹——正是自己穿越期间在唐朝写下的调查记录。最后一页的墨迹尚未干透:“2049年9月,九嵕山地宫将再次开启。”
秋雨敲打着窗棂,李唐将玉圭残片锁进保险柜。转身时,柜门玻璃映出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他猛然回头,只见穿堂风掀起案头书页,《旧唐书》恰好停在最初引发研究的那段:
“武德九年六月庚申,太宗率长孙无忌...于玄武门诛建成、元吉。”
而此刻泛黄的纸页间,“庚申”二字正在褪色,隐约显出被朱砂覆盖的“辛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