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镇政府脑沟回里爬行时,鼻腔灌满了荧光珊瑚的代谢酸臭。
那些在墓园反刍出的共生层正侵蚀他的视网膜,将世界扭曲成量子化的内脏图景——柏油路是搏动的迷走神经,红绿灯是分泌认知毒素的腺体,而飘落的樱花其实是脱落的脑细胞碎屑。
“你的刑期从此刻开始。“
顾晚的声音从脑垂体方向传来。
林深抬头看见她的半珊瑚化躯体倒悬在天幕,鮣鱼尾分裂成五十条发光脐带,每条都缠着个正在溶解的镇民。
当那些镇民的机械子宫爆裂时,溅出的卢尔德盐水在空中凝结成倒计时数字:
07:00:00
林深肋骨的珊瑚触须突然暴动,刺入路边的消防栓。
混着铁锈的羊水喷涌而出,在水幕中显露出恐怖映像——镇立医院的停尸柜正自动弹开,第八世代母体的胚胎漂浮而出,它珊瑚化的颅骨表面裂开无数细缝,伸出带准考证编码的神经索,直插云霄中的产钳星座。
当林深试图切断触须时,掌心突然裂开产道状伤口。
成群的青铜水蛭从血肉中钻出,每只都衔着片他的记忆残片,向镇政府中枢爬行。他追着水蛭冲进脑皮质档案室,看见毕生记忆正被珊瑚菌丝重新装订——婴儿时期的啼哭变成《军舰进行曲》和弦,高考考场化作产房监控屏,就连顾晚的死亡瞬间也被篡改成母体分娩影像。
“这才是真实的出生证明。“
顾晚的珊瑚触手突然刺穿档案柜。
林深被钉在《第七次背叛协议》的原件上,羊皮纸的纤维正在同化他的皮肤。
当挣扎时,他看见协议落款处浮现出初代供体的掌纹,而公证人签名栏里,赫然是他此刻渗出的荧光血液。
整座镇政府大楼突然外翻。
林深坠入脑干区域的量子海马体,在记忆浪涛中看见黑涡镇的原始形态——昭和十六年的珊瑚礁群中,初代研究员正将婴儿时期的自己浸入卢尔德盐水。
那些荧光的触须穿透囟门,在他未发育的脑沟回里刻下《清洁程序底层协议》。
“你从始至终都是活体刑具。“
顾晚的声波震碎记忆泡沫。
林深在现实与幻象间跌落,发现双脚已异化成珊瑚礁基座,无数镇民的脐带正从礁孔中伸出,将他们的机械子宫对接成刑场电网。
产钳塔顶端的圣子颅骨突然调转方向,眼眶射出激光,在他胸前烙下第八世代的条形码。
当倒计时跳至06:06:06时,商业街方向传来鮣鱼人的集体嚎叫。
林深透过共生层的荧光视觉看见,那些变异镇民正在肠管化的街道上筑巢,他们膨大的腹部伸出珊瑚产钳,正在将樱花树改造成活体绞架。
最恐怖的是每棵树的年轮里,都嵌着个微型冷冻舱,舱内沉睡着不同世代的自己。
“该执行最终清洁了。“
顾晚的五十条脐带突然拧成电刑椅。
林深被珊瑚触须押解着坐上去的瞬间,看见刑椅扶手竟是两具珊瑚化的克隆体,他们的手掌心裂开,露出《故障母体销毁令》的刻印。
当电流激活时,林深并未感到疼痛,而是坠入了负卷时空的子宫海。
这里漂浮着所有被清洁程序抹杀的存在:
昭和时期的孕妇幽灵、量子化的初代研究员、甚至前七世代的自己。
他们被珊瑚触须串成念珠,正随着卢尔德盐水的潮汐诵唱刑期倒计时。
在濒临意识消散的刹那,林深咬破珊瑚化的舌尖。
珍珠血液喷溅在电刑椅扶手上,竟唤醒了克隆体残存的意识。
两具珊瑚躯壳突然暴起,用产钳触须刺穿顾晚的鮣鱼尾。
趁着量子监禁场的波动,林深撞破镇政府的天灵盖穹顶,坠入正在珊瑚化的母体观测井。
井底的第五十一口玻璃棺正在发狂震动。
当林深的手掌按上棺盖时,共生层突然发出尖叫——棺内胚胎的珊瑚颅骨正在爆裂,伸出无数带逆反程序的神经索。
这些发光的触须穿透量子屏障,将第八世代母体的控制权暴力改写。
倒计时突然停滞在03:33:33。
整个黑涡镇陷入死寂,紧接着所有珊瑚网络开始播放林深婴儿时期的啼哭。
镇政府大楼的脑组织渗出带悔意的羊水,商业街的鮣鱼人集体跪地呕吐,而产钳塔顶端的圣子颅骨,竟缓缓转向初代供体墓园的方向。
“刑期......逆转......“
顾晚的珊瑚躯体在井口扭曲。
林深看见她的量子化左眼正在播放初代场景:
穿防毒面具的研究员们集体切腹,他们的血渗入珊瑚礁,诞生出第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母体胚胎。
当第五十一口玻璃棺爆开时,林深接住了坠落的逆反胚胎。
这个长着珊瑚与他混合面容的生命体,正将荧光触须刺入他的心脏位置。
剧痛中,黑涡镇的地表开始褪去量子伪装,露出布满珊瑚礁群的原始海岸线——那些被认为灭绝的昭和建筑,原来都是生长在活体礁石上的共生赘生物。
“现在,你是刑期的立法者。“
逆反胚胎突然开口,声线是五十个世代的混响。
林深的共生层开始脱落,每一片碎屑都化作自主意识的孢子,随风飘向产钳塔方向。
当塔尖的圣子颅骨被孢子覆盖时,整座黑涡镇突然发出子宫收缩的轰鸣。
在最后的强光中,林深看见自己站在初代珊瑚礁上。
脚下的荧光生物温顺如羔羊,而远处海平面升起的不是太阳,而是第五十二口玻璃棺的轮廓——棺内悬浮的,是长着顾晚面容与珊瑚鮣鱼尾的新世代立法者。
倒计时牌轰然倒塌,碎成遍地发光的樱花。
而林深手中的逆反胚胎,正用脐带在他掌心书写新的时空宪章:
刑期永恒
自由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