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的珍珠右眼嵌进了我的锁骨。
这个发现让我在剧痛中惊醒。
医务室的天花板布满血管状珊瑚枝桠,那些嫣红的钙质结构中流淌着荧光蓝的血液。
我试图挪动身体,却听见胸骨与铁架床粘连处传来贝壳剥离般的脆响。
“别动。“
声音来自我左侧胸腔,顾晚的脸庞正从肋骨间隙浮现,她的皮肤呈现砗磲贝母的光泽。
“我们在递归回廊里融合了十二小时,现在强行分离会导致谢尔宾斯基金字塔崩溃。“
窗外的月光变成了祖母绿色,操场上矗立着无数珊瑚墓碑,碑文用浮游生物拼写着我们的姓名与死亡时间。
我认出最近的那块方解石墓碑上,张雨婷的面孔正在重复“听力考试现在开始“的口型,她的牙齿间缠绕着管状水母触须。
“今日的异变形态是钙质化。“
顾晚的声带振动激起空气里的碳酸钙微粒。
“当月光第三次经过中庭的日晷......“
她的警告被突然结晶化的声波打断。
医务室的门把手上,铜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转瞬间形成完美的正二十面体结构。
当门扉被外力推开时,无数六放珊瑚骨针暴雨般射入,在铁架床上钉出《洛书》的矩阵排列。
田中雅子站在门口。
或者说,是曾经是田中雅子的珊瑚雕塑。
她的躯体已完全硅化,昭和风格的发髻上开满海百合,随着动作洒落星形骨片。
从她裂开的胸腔里,游出一条浑身长满复眼的深海盲鳗,鱼鳃处镶嵌着微型螺旋桨。
“林くん、試験はまだ終わっていませんよ。“(林同学,考试还没结束哦)
她的声音通过盲鳗尾部的振动膜传出,带着水下发报机特有的失真感。
我的锁骨突然发烫,嵌在骨缝里的珍珠眼珠开始分泌强酸。
当腐蚀液滴落时,铁架床迸发出原生动物般的尖叫,床脚迅速退化成三叶虫附肢的形态。
顾晚趁机从我体内抽离,她的脊椎节肢动物般反向弯曲,指尖弹射出鹦鹉螺壳碎片击碎最近的珊瑚墓碑。
月光突然剧烈闪烁。
中庭日晷的晷针投影在墙上分裂成七道,每道阴影都化作囚笼困住一个变异考生。
我亲眼看见戴眼镜的班长在笼中融化,他的镜片增生出蜂巢结构,液态晶状体里浮沉着1938年的旧报纸残片。
“去旧校舍!“
顾晚喷出珍珠质血雾,在酸雾中腐蚀出条临时通道。
她的双腿已融合成鮣鱼吸盘状器官,吸附着地面快速滑行。
我跟随她跃出窗户时,小腿蹭到珊瑚墓碑,皮肤立即钙化成多孔礁岩质地。
生物腔室走廊比昨日膨胀了三倍,肉壁上搏动的血管进化出鳃裂结构。
当我们穿过时,那些鲜红的鳃瓣突然外翻,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藤壶口器,喷射出高压腐蚀液。
顾晚转身用贝化后背抵挡,甲壳与酸液接触时激发出霓虹色的荧光。
“左转!“
她嘶吼着指向突然出现的岔路。
那截楼梯分明是上周刚拆除的旧校舍防火梯,铁栏杆上却覆盖着新鲜的藤壶,每个壳顶都刻着小小的卍字符。
阶梯尽头是堵布满弹孔的水泥墙,1943年的日军封条在月光下泛着尸蜡般的色泽。
我的锁骨珍珠突然射出镭射般的红线,在墙上切割出圆形的秘门。
门内涌出的寒气中漂浮着冰晶,每个晶体里都封印着半融化的日军士兵。
顾晚的贝化手指划过门框,在冰层上擦出《海国兵谈》的片段:
“螺旋機関実験第柒番——要冷凍保存(螺旋机关实验第七号——需冷冻保存)“
实验室内排列着七个青铜培养舱,舱体表面的螺旋纹路与张雨婷喉咙里的方尊完全一致。
当我的血液滴落在最近舱体时,冰封七十年的液体突然沸腾,一具穿着昭五式军服的骸骨缓缓浮起。
他的胸骨上刻着与我锁骨珍珠相同的经纬度坐标,碎裂的喉骨里卡着枚生锈的怀表。
“是祖父......“
顾晚的珍珠眼首次流露出人类情感。
“他奉命销毁的第七实验体......“
骸骨突然睁开珊瑚眼球,下颌骨以不可能的角度张开,唱出能剧《土蜘蛛》的选段。
培养舱的青铜外壳应声溶解,露出内部层层嵌套的克莱因瓶结构。
最深处悬浮着颗人类心脏,每根血管都连接着拓扑学模型,心肌表面布满正在呼吸的螺旋鳃。
整栋建筑突然倾斜,旧校舍开始向深海沉没。
顾晚抓住军服骸骨的臂骨,从髓腔里抽出把珊瑚太刀。
当刀刃劈开第七个培养舱时,我们脚下的地板突然玻璃化,显露出下方无边无际的螺壳迷宫——每个螺旋回廊里都有无数个“我们“在重复逃亡。
“抓紧!“
顾晚用太刀刺穿自己的鮣鱼尾,我们的血液融合成量子纠缠态。
当月光第三次划过日晷时,所有递归时空突然坍缩,将我们抛向生物腔室走廊的起点。
但这次我们手中多出了那枚锈蚀怀表,表面用血写着:
「第七実験体=時間の腫瘍」(第七实验体=时间的肿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