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的鮣鱼尾正在吞食我的右脚。
这个发现让我在剧痛中保持清醒。
我们蜷缩在生物腔室的黏液层里，她的尾鳍吸盘不知何时已嵌入我的踝骨，正以每秒十二次的频率吮吸骨髓。
暗红色肉壁外传来金属疲劳的呻吟，整条走廊正在退化成某种生物的消化系统。
“这是融合副作用。“
顾晚的声带振动激起黏液层的驻波。
“递归坍缩造成的量子纠缠，二十四小时后会......“
她的解释被突然玻璃化的空气打断。
眼前的肉壁突然透明化，显露出隔壁教室的恐怖景象——所有课桌都融化成液态金属，在地面形成不断重构的麦克斯韦妖模型。
一个男生正在被银流吞噬，他的皮肤与金属接触处析出雪花状结晶，眼窝里涌出汞合金泪滴。
我的右脚突然失去知觉，顾晚尾鳍吸盘边缘开始析出铋晶体。
这些彩虹色金属沿着血管逆流而上，在膝盖处形成分形图案。
当第一粒晶体刺破表皮时，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管风琴声——这次演奏的是《平家物语》的琵琶谱。
“是青铜方尊的召唤！“
顾晚的珍珠右眼渗出铬酸液。
“第七实验体的怀表加速了时间肿瘤的生长......“
肉壁突然撕裂，涌进教室的液态金属在空中凝聚成昭和十九年的战列舰模型。
舰炮射出的是水银弹丸，击中肉壁时炸开成无数个斐波那契螺旋。
我的锁骨珍珠突然共振，胸前的克莱因瓶投影吐出张泛黄的电报稿：
「螺旋機関暴走速凍結実験体七」（螺旋机关失控速冻结实验体七）
顾晚突然用鮣鱼尾拍打地面，吸盘分泌的酶液腐蚀出垂直向下的通道。
我们跌入旧校舍地下室时，怀表表面的锈迹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血字——「時計仕掛けの子守唄」（发条装置的摇篮曲）
冷冻实验室的七个青铜舱全部敞开着，舱内残留的冷冻液在地面勾勒出北斗七星阵。
当我的血液滴入阵眼时，墙面突然浮现出昭和年间的实验记录影片：
黑白画面里，七名戴着眼罩的士兵正将青铜方尊推入漩涡。
海面突然伸出长满藤壶的巨手，每个指甲盖上都刻着螺旋纹路。
当方尊沉没时，第一个士兵开始液态金属化，他的军刀坠地时发出的声响，竟与此刻怀表的滴答声完全同步。
“祖父的忏悔录......“
顾晚抚摸着军服骸骨的肩章。
“他说第七实验体不是人类......“
影片突然出现噪点，某个不该存在的第八个身影闪过画面。
那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抬起头的瞬间，我的血液突然沸腾——他有着与我完全相同的面部轮廓，左锁骨处镶嵌着颗漆黑的珍珠。
怀表突然挣脱我的手心，悬浮在北斗七星阵上方。
生锈的表壳层层剥落，露出内部由克莱因瓶构成的机械心脏。
当齿轮开始逆向旋转时，七个冷冻舱突然发出鲸歌般的共鸣，地面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螺旋竖井。
“抓紧我！“
顾晚的鮣鱼尾突然增生出章鱼触须，吸盘上的齿舌刮擦着我的皮肤。
我们坠入竖井时，四周井壁浮现出无数镜面，每个镜中世界都在上演不同的死亡场景：
被液态金属淹没的我、完全贝化的顾晚、还有在珊瑚碑林里永恒考试的张雨婷。
下坠持续了七次心跳的时间。
当我的踝骨因重力即将断裂时，我们跌入了巨大的螺壳内部。
螺旋纹路构成的墙壁上，密密麻麻镶嵌着青铜方尊的碎片，每块碎片都映出黑涡镇不同年代的海岸线。
顾晚突然发出痛苦的嘶鸣。
她的珍珠右眼正在吸收方尊碎片的光芒，虹膜表面浮现出1938年的潮汐表。
鮣鱼尾不受控制地拍打地面，在钙质化的螺壳上刻出拓扑学地图。
“这里......“
她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声。
“是螺旋机关的子宫......“
我的锁骨珍珠突然射出一道激光，击中最深处的方尊碎片。
青铜熔化的瞬间，露出后方布满神经突触的肉膜。
透过半透明组织，我看见无数个“自己“正被液态金属包裹，他们的脊椎都连接着克莱因瓶状的脐带。
怀表机械心突然发出刺眼强光。
当光芒熄灭时，我们跪坐在考场废墟中，手中攥着块刻有「第七」的青铜残片。
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我们最初进入结界的那一刻，但张雨婷的人脸气球群正从校门方向涌来——这次她的嘴唇裂到了锁骨，喉咙里插着把珊瑚太刀。
顾晚的鮣鱼尾开始碳化，她将残存的尾鳍按在我的伤口上：
“记住，下次循环开始时，去音乐教室找那台走音的钢琴......“
当第四日的月光刺破云层时，我听见体内传出青铜齿轮咬合的声响。
锁骨珍珠表面浮现出新的坐标，这次是东经138°15'——正指向黑涡镇海底的螺旋大裂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