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便利店冷气开得刺骨，苏宇杰握着关东煮纸杯的指尖发青。收银台旁的监控屏幕突然闪过雪花，画面里映出街道对面锈迹斑斑的站牌——本该空无一人的长椅上，坐着个穿藏青色制服的老人，帽檐压得很低。
“叮——“
自动门打开的瞬间，潮湿的腐臭味涌进来。老人径直走向冰柜，军靴在地砖上敲出闷响。苏宇杰注意到他左胸口的铜制铭牌在微微发亮，上面刻着模糊的“88“字样。
“最后一班车要开了。“老人从冰柜里取出瓶装鲜血似的山楂汁，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向窗外。浓雾中亮起两盏昏黄车灯，88路公交车的轮廓如同浮肿的尸骸。
苏宇杰后背抵住货架，货架上所有罐头突然齐声震动。他看见老人制服的袖口里垂下暗红色丝线，那些丝线正沿着地砖缝隙爬向自己的影子。
“您认错人了。“苏宇杰摸向收银台下的护身符，指尖却触到某种冰凉滑腻的东西——抽屉里不知何时铺满了湿润的槐树叶。
老人突然咧开嘴，露出牙龈上蠕动的黑虫：“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你父亲接过我的班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货架轰然倒塌。苏宇杰在四散的薯片袋中摸到张泛黄的报纸，1998年7月15日的头条刺痛了他的眼睛：《暴雨引发山体滑坡，88路公交车神秘失踪》。配图里年轻司机的证件照，正是他父亲年轻时的模样。
鸣笛声刺破耳膜。老人化作漫天丝线缠住苏宇杰的脚踝，将他拖向正在雾中溶解的车门。最后一刻，苏宇杰抓住货架残骸，在玻璃柜台倒影里瞥见难以置信的画面——自己的倒影没有五官，脸上浮动着88路公交车的路线图。
***
李天宇在解剖室白炽灯下反复擦拭镜片。停尸台上第三具尸体的鼻腔里，又发现了那种暗红色丝线。这些丝线在显微镜下呈现诡异的活性，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般轻轻摆动。
“死者共同点是都乘坐过夜班公交。“实习法医小声说，“但监控显示他们上车时...车厢里空无一人。“
冷藏柜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李天宇转身时撞翻标本瓶，福尔马林溶液在地面汇成诡异的符号——正是苏宇杰护身符上的纹路。当他蹲下擦拭时，所有冷藏柜门同时弹开，二十二具尸体笔直坐起，眼眶里钻出开满槐花的枝条。
“找到...司机...“尸体们齐声低语，枝条上的槐花迅速枯萎成灰。李天宇摸到解剖刀时，发现刀柄不知何时缠满了暗红丝线，丝线另一端通向通风管道深处。
顺着丝线爬进管道后，李天宇在滤网后摸到个铁盒。生锈的盒盖里躺着本皮革封面的行车日志，1998年7月15日的最后一页，是他父亲潦草的字迹：“大雾里有东西招手，刹车失灵了。小杰今天满月，真想回家抱抱他......“
通风口突然灌进带着海腥味的浓雾。日志空白页渗出鲜血，浮现出实时变化的路线图——代表88路公交车的红点，正在逼近苏宇杰工作的便利店。
***
公交车厢比记忆中宽敞十倍。苏宇杰被丝线捆在驾驶座上，仪表盘是块布满血管的肉瘤，挡风玻璃外翻涌着沥青般的黑暗。后视镜里挤满苍白的脸，那些乘客的脖颈都系着暗红丝线，丝线另一端没入车顶蠕动的肉壁。
“欢迎接任88路末班车司机。“老人的声音从车载广播里传出，带着电流杂音般的咀嚼声，“现在宣读《乘客守则》：“
“一、每个站点必须停靠，但绝不能打开车门；“
“二、后视镜出现穿红雨衣的人影时，立即关闭车内灯光；“
“三、听到婴儿啼哭请检查票根，持黑色车票的乘客需要特殊服务；“
腐烂的甜腥味突然浓烈起来。苏宇杰发现油量表变成了倒计时，鲜红的“00:29:47“正在跳动。方向盘自动右转时，他看清第一个站牌旁立着的东西——那是个三米高的纸扎人，惨白的脸上用墨汁画着李天宇的五官。
“特别提醒，“广播里的咀嚼声变成骨头碎裂的脆响，“当倒计时归零时，您将成为真正的司机。“
苏宇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到自己左手背浮现出青黑色刺青，正是行车日志缺失的那页路线图。血肉组成的仪表盘突然裂开缝隙，十几只布满血丝的眼球挤出来，直勾勾盯着他身后。
后视镜边缘，一抹猩红正在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