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临门 第65章 惩戒

作者:辛逍遥 分类:女生 更新时间:2025-02-19 10: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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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好德正在房间里,帮助沈慧照看卷宗。

她奇怪道:“咦!长房刘宗亡故,其子刘庭随母王氏改嫁到刘誉家,后来刘庭不幸夭折,二房叔父刘闻要将其幼子过继给长房承嗣。不过是桩争产案,为何强命王氏与刘誉和离呢?”

沈慧照不假思索道:“王氏前后两位丈夫都姓刘,是出了五服的远亲,娶袒免亲之妻者违律,所以方判官命他二人和离。”

好德连连点头,惊异道:“三哥!你都记起来了?”

沈慧照这才察觉自己刚才的话根本未经大脑思考,一时也觉惊异。

好德忙翻开大宋律法,期盼地问:“那你再想想,刚才说的律法在哪一章哪一条?”

沈慧照凝神细看眼前的书,然而剧烈的头痛传来,卷宗上的字突然模糊,他猛然捂住了头。

好德慌了:“不看了不看了,怨我太心急,大夫说痊愈尚需一段时日,慢慢来过。”

沈慧照望向好德,好德满脸明媚的笑容,沈慧照心头莫名安心许多,轻轻点头。

好德换过新卷宗,自言自语:“哦,这桩是继妻与婢争产案,这桩是继子谋夺亲子产业,先听哪一个,还是这个好了,我想看这个……”

沈慧照注视着好德甜美的面容,渐渐听得入神,脸上也不自觉带着笑容。

夜渐渐深了,女使守在门外打瞌睡。

房内床上,沈睦睡得很沉很香。

吱嘎一声,房间的后窗突然开了,乐善探出头来,狡黠的大眼左右乱转一阵,定在床上的沈睦身上,微微一笑,举起了手里的剃刀。

黑夜里,一道银光微微一闪。

第二天,沈慧照带着好德向沈太夫人请安。

“今日我想带四娘出府,特先禀过祖母一声。”

沈太夫人忙关切道:“又要去衙门……不成,你还是在家里安心养伤!”

“案头早就堆满了卷宗,不能都推给底下的官员。况我已休养了一段时日,往后遵照大夫的吩咐服药便是,有四娘随侍在侧,您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沈太夫人正要叮嘱好德,突然听见沈睦刺耳的尖叫声。

“母亲!母亲!母亲!”

一声声尖叫几乎要穿透屋顶,沈太夫人骇住,柳妈妈说:“老奴去瞧瞧。”

柳妈妈还没走到门口,下一刻,以面巾将头裹得严严实实的沈睦闯入了房里,几乎是扑到沈太夫人脚下:“母亲,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呀!”

好德诧异,沈太夫人伸手:“我瞧瞧,让我瞧瞧,到底怎么了?”

沈太夫人将面巾一扯,露出一头炸毛的短发,竟是被人绞去长及腰臀的青丝。

好德和沈慧照顿觉吃惊,好德第一反应看向乐善,乐善只低头站着,一副无辜的模样,可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在拼命忍笑的事实。

好德悄悄挪了一步,挡在乐善跟前。

看到这一幕,连沈太夫人都差点笑出声来,还要强压住好笑和震惊,关切道:“哎呦呦,这是怎么闹的!”

紧随其后的归娘柔声道:“外祖母,昨夜母亲入睡后,有人悄悄潜入她的房里……审过守夜的婢女,都说不曾有外人进房,更不曾听见动静。来人只留下一张字条。”

说完,她递过来一张纸条和一枚铜钱。

沈慧照接过一看,念出来:“余天生癞头,苦不堪言,久闻娘子鬓发如云,不屑髢也。今夜子时,踏月来取,留铜一文,聊以为谢。汴京市贩细民黄三癞子。”

沈睦哪里肯信,愤怒地指着好德:“不消说了,都是你干的!”

乐善还没来得及护住姐姐,沈慧照已将好德护在身后,沉声道:“姑母,都怨侄儿不好!这黄三癞子……原是相国寺外卖义髻的,因与人斗殴生事,叫我罚了二十杖,在衙门外闹了两月,还以为太平无事,谁知竟前来报复,牵累姑母,侄儿告罪了!”

好德没想到沈慧照竟会编谎话来保护她,一时竟怔住了。

沈睦暴跳如雷:“三郎,你还护着她!沈家是人说进就进的?你姑母我都成这副模样了,还怎么回丘家,怎么出去见人啊?”

沈慧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姑母,送水送菜的每日来往,必是趁乱潜入府里,伺夜而动……都怪侄儿失察,再三给您赔罪了!我即刻命人全府,不,全城搜查,务必拿住歹人。请姑母留下养好秀发,再回去不迟!”

沈太夫人早看出端倪,只是微微笑着作壁上观。沈睦暴跳如雷:“三郎!”

沈慧照向太夫人说:“祖母,孙儿衙门里还有好些事,先带娘子告退了。”

沈太夫人忙点头:“去吧去吧!”

沈慧照拉着好德行个礼,飞快地从房里退出去。乐善忍住笑,匆匆跟上。

沈睦还在愤怒地嚷嚷:“三郎!母亲,您看他呀!我可是他亲姑母,就这么对待尊长?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啊!”

沈太夫人一看她就想笑,忙别过脸去:“好啦!归娘,为你娘重新梳妆匀面,这副模样也太不成体统了!别忘了,选顶好的义髻,啊?”

归娘称是,沈睦一跺脚:“母亲!”

沈太夫人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马车上,沈慧照一直板着脸,好德眼睛眨呀眨呀偷看他。

她一本正经地说:“三哥,五妹也是替我出气,情有可原的。”忽然扑哧一声笑起来,“对

不住,我真的忍不住啦,哈哈哈哈!”

沈慧照也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下回要顽皮,烦请告知一声,让我也有个准备。”

乐善笑得肚子痛:“四姐姐,你没看她那副模样……哈哈哈!”

马车内传来阵阵笑声,随行的护卫们面面相觑。

开封府二堂,方判官与夏推官都在听沈慧照的训示。沈慧照看看二人,内心其实非常紧张,袖中手指微微蜷起,脑海中却闪过好德的话。

“三哥不必担心露怯,只管照咱商议好的,你应付得来的!”

沈慧照将卷宗搁在桌上,沉声道:“方判官,继妻与女使阿安争产一案,判得有欠妥当。”

方判官非常紧张:“敢问大人,下官的判词何处不妥?”

沈慧照见他战战兢兢又年岁已高,示意衙役给二人搬来两把椅子:“二位还是坐下说吧!”

二人更是受宠若惊,还满腹狐疑地对视了一眼。

沈慧照察觉异样,轻咳一声:“阿安替罗柄产下一子,故罗柄将产业三分,一分给了她。继妻邹氏与罗柄素来不睦,和离多年,却趁其年老糊涂,回去霸产占业。阿安之子夭折后,罗柄六年中都不曾向她讨回田产,意志不言自明,又怎能只听信邹氏的一面之词?理应发还覆讯。”

方判官如释重负:“是,大人明断。”

沈慧照又拿起一本卷宗:“夏推官,这桩叔父逼侄子出家后霸占其产业的案子,也有待斟酌!”

沈慧照娓娓道来,方判官和夏推官频频点头,心悦诚服。

帘后,好德摸了摸凉掉的药碗,又掉头离开。

当沈慧照终于阖上最后一本卷宗,二人匆忙起身:“下官告退。”

夏推官又突然想起:“大人,开封府尚缺一员掌刑狱诉讼事的推官,近日案件堆积,下官派人催促再三,吏部说新推官马上就要到任了!”

沈慧照颔首:“知道了!”又向青石与衙役说:“你们也退下吧。”

众人退下,好德这才从帘后走出来,将药送到沈慧照的面前,嘟囔道:“药都热过两遍了。三哥,你刚才可把他二位给吓着了?”

“哦,为何?”

“属官答问一旬一回,推官们次次都被骂得面如土色、汗湿衣襟,出衙都得人搀扶,我听青石说,方判官都乞休六回了!”

沈慧照一愣:“我原是三头六臂,还是青面獠牙?人人畏我至此。”

好德一笑:“纵没有三头六臂,獠牙青面,也是寒铁冷面,不近人情,凶得能止小儿夜啼!”

沈慧照好笑道:“那你怎的不怕我?”

好德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用意不言自明。

沈慧照很不自在,低头喝药:“记住衙门里人多眼杂,无事不要闲走,管好你那个小五妹!”

好德心虚一笑,心想:早就不见踪影了,还等着你来问嘛!

四福斋里,空气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乐善绘声绘色地讲:“刚去沈家时我怕睡不着,特意捎了两根沉眠香嘛,可不就派上用场了?然后我就——”

她双手挥舞一通,作出剃头的模样。琼奴笑个不住:“亏你想得出!”

乐善撇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姑奶奶叫她瞧瞧我的手段!”

一条抹布抽在她脑袋上,乐善一下跳起来:“娘!”

郦娘子没好气道:“惹祸精,叫你护着你姐姐,净给人添麻烦,要你干什么吃的?你站住!站住!”

她那条抹布没头没脑往乐善身上拍,乐善一蹦三尺高,拔腿往外走:“谁叫那尖嘴利齿的老虔婆欺负我四姐嘛,我这还手下留情了!下回我用缝衣针,给她臭嘴绞上!”

“你还说,看你下回还敢!”

“就敢就敢!”

她奔到门边,突然停住了:“别动!”

郦娘子扬起的手僵在半空,琼奴凑上来:“怎么了,瞧见谁了?”

好德一把将二人拽到门后,向潘楼门口努努嘴:“喏!”

街道对面,特意带着纱帽的归娘下轿后,女使忙扶着她进了潘楼。

尽管上半身都被轻纱遮住,面目若隐若现,然而她腰间的那枚翠绿的蝴蝶玉佩,随着她的步伐轻晃着,全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郦娘子与琼奴都很好奇,琼奴忍不住追问:“那是谁呀,遮遮掩掩的……”

郦娘子也催促:“快说呀你!”

乐善狡黠一笑:“自然是一个——同咱天差地别的大、家、闺、秀喽!”

书房里,好德正在认真翻阅卷宗,无意中一抬头,突然吓了一跳。

“做什么吓人!终于舍得回来了?”

乐善双手托腮:“四姐姐,你同从前可不一样了,终日沉迷于这些破卷宗,哼!姐夫呢?”

好德微微一笑:“叫方判官请走了。你不知道,近日我帮着三哥参详案件,才知这些可有意思了,你看这桩三兄弟争田案,牵延二十五年,孙辈还在打官司呢!你要看多了堂辩,口齿都得利三分!”

乐善忙止住:“打住打住,什么污滥官司,听了就脑壳疼!四姐姐,我有一桩大秘密要告诉你!”

“秘密?”

乐善凑过去,在姐姐的耳边叽叽咕咕起来。

好德震惊:“真的?归娘她……”

乐善郑重点头。

门外,银红慌张禀报:“娘子,快去您房里瞧瞧,姑太太她……”

好德一下子惊起。

好德带着乐善回到房间,只见几个婆子正在翻检屋子,好德的妆台箱笼都被翻了个遍。

门外两个女使万分畏惧,却又不敢阻止,一见好德来了,忙道:“娘子,婢子不叫他们翻,偏偏拦不住!”

好德看向屋中的沈睦:“姑母,何故到侄媳房内翻检?”

沈睦此刻已戴了假髻,眉毛也用炭笔勾过,脸上冷意满满:“我自小身上便挂着一串沉香木数珠,相国寺福济法师加持过的,专用来保平安。今日却不见了,我禀过了太夫人,府里上下都要搜检清楚。”

一婆子假意背身抖搂枕头,其实是从袖里脱落出一串珠子,惊呼道:“可不在这儿!”

沈睦嗤笑一声:“到底是出身市井,眼皮子也太浅了。”

乐善心想:如此明目张胆地栽赃,一毫都不遮掩了,这老虔婆!

她迅速行了个礼:“请姑太太不要为难娘子,是小婢无知,偶从园子里捡来,还以为是郎君手上那串,实不知是您的爱物,请姑太太恕罪。”

沈睦说:“哦,房里东西都分辨不了,不是盗窃,也是办了糊涂差,引得上上下下兴师动众,还惊动了太夫人。侄媳妇,你说这婢子该不该罚?”

好德忙道:“姑母,其实她——”

好德想揭破乐善身份,谁料乐善抢先道:“婢子一时走了眼,办错了差事,甘愿领罚的。”

“认罚就好!”

一婆子捧着藤条过来,乐善立刻伸出手来。

乐善夺过藤条:“我的人,还是我来罚吧。”

好德敲了乐善的手心一下,乐善闷笑一声,沈睦惊异地望着她。

乐善低眉顺眼,假意温顺:“姑太太恕罪,婢子自幼得了这个怪病,一打就痒痒,一痒就乐,实不是成心的!”

好德又是一鞭,乐善哈哈两声。

沈睦气急了,给身边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劈手夺过好德手中藤条,啪啪打了乐善的手心好几下。

乐善忍着疼,咯咯笑个不停:“婢子受教。”

沈睦气急败坏,亲手夺过藤条高高扬起:“你这疯婢!”

好德心疼妹妹,一把握住藤条:“姑母,无心之失该打,那有心偷的就更该打了。教训别家女使尚如此严苛,轮到身边人的时候,还望不要厚此薄彼才是!”

这话讽刺意味十足,沈睦心内越发狐疑:“你这叫什么话!”

“侄媳是说,仔细打疼了您尊贵的手,不值当的。”

沈睦甩开她的手:“到底门第寒微,不懂规矩,换了我家奴婢,早拖下去挨板子了!今日不过略施薄惩,往后再犯在我手上,绝不轻饶!”

说罢,她丢下藤条,带着人扬长而去。

银红低头道:“娘子,都是婢子无能,拦不住姑太太。”

好德说:“官人一会儿就回来了,把房里收拾一下。”

银红称是,带了两个丫鬟收拾房间。

到了无人处,好德忙查看乐善伤口:“疼不疼!还不如认了是我五妹,看她还敢打你!”

乐善愤然道:“我认了,往后府里行事就太不便了。”

“那你笑什么?”

“我待不笑时,便忍不住要动手薅下她那头假毛了。四姐姐,这般明晃晃的嫁祸,你也能忍得?”

“她不说偷金不说偷玉,偏咬住一串木数珠不放,就是寻衅闹一闹罢了。须得设个法儿,打掉她的傲气,叫她再不敢欺压别人。不过她辈分在那儿摆着,咱们不能力敌,只可智取。你来。”

乐善凑上去,好德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乐善笑了:“好,妙极了,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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