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薰点燃之后的烟雾悬浮在床帘之间。
徐牧轻轻掀动帘子的动作像是触动了什么。
时间在刹那间放缓。
武者吸收天地灵气,通过功法,他们将其化为己用。
如臂指使的真气就像是超凡力量的代表,徐牧这些日子十分庆幸自己做到了这一点。
但现在。
他们不见了...
呼吸间,夹杂着诡异香味的空气钻入鼻息。
那帘子后头的赤裸女人,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败。
像包住火的纸那样,从一个点扩散到一片。
只不过那副躯壳包裹的东西,和世上所有人躯壳包裹的一样。
仅仅是白骨而已。
黑暗盖住了徐牧的眼眸。
等到再次睁眼,烟雾开始在密林弥漫。
“我...”徐牧发出字音,却感受不到自己的上下嘴唇。
从与生俱来的发声到咿咿吖吖学语的那种身体功能,伴随着他进入这片森林消失了。
徐牧喉头涌动,感受不到任何来自声带的振动。
这一切好像是梦,又无比真实。
林间的每一棵树都有属于它自己的叶子,抬手按住其中一颗的枝干。
掌心传来的触感是粗糙而又干燥的。
“我...是谁?”
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大火顷刻间如火山喷发似的在森林中肆虐。
燃烧的树叶如火雨落下。
灼烧感和刺痛出现在徐牧的手臂之上时,场景又开始变化。
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沿着大路狂奔。
他静静站在原地注视着这一幕。
回头望去,就连阴沉的天色都成了人们背后恐怖的帮凶,自南边一直延伸到那高大的城墙下。
“是妖魔。”徐牧认出了这幅场景。
南蛮。
作为最先被妖魔吞噬的南方聚居地,固执的先民以为光靠打猎便可以在此地生存下去。
曾几何时,关内外不分你我。
甚至都没有那道关隘。
是妖魔打破了一切平静。
就如同它们现在做的那样,拖家带口的男人,和父母失散的孩童,脚步缓慢的老人,落后的百姓无一不成为妖魔爪下的牺牲者。
“逃!”
恐惧涌上心头,徐牧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字。
那个老人,那个孩子,那个男人。
最好全都跑的比我慢些。
只要能减缓妖魔前进的脚步,只要能让我活下去,什么都无所谓。
只要...能躲在那镇南关后面...
就可以摆脱这所有的一切。
时间按下了快进键,踩着其他逃难者的尸体,徐牧和少数人顺利进入了镇南关。
从赈济的粥铺里,他了解到了收尸人的行业。
从手中合拢的碎银堆里,他得到了丁字营校尉的认可。
日复一日的收尸,一刻不停的倒油。
双手沾满污秽,衣服换了又换。
来不及洗漱便出发,等到第二天,又期待着那一顿吃完了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吃到的饭。
时光很快流逝而过,徐牧看到了那本古朴黑书出现的时刻。
上面蕴含着收录妖魔的力量,几度让他获得妖魔的能力。
周遭的一切在此停滞。
画面定格。
内心深处常常呼唤的声音原来源自徐牧本身。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做什么。”
作为一名光荣的穿越者,幸运而又可悲的穿越者。
徐牧好像在这些画面的闪现中发现了本心。
他厌恶妖魔。
他厌恶这个世界。
他想回家。
他不要每天都见到尸体和超凡力量,不要每时每刻都在为如何生存下去而困扰。
什么镇南关和妖魔,什么大夏和武者。
徐牧只想回到现实世界那个温暖而又平静的家。
他愤怒地挥拳,一次次如水中捞月般挣扎。
“你醒了?”柔和的嗓音如同天籁。
一切画面碎裂,眼前出现的不是想象中那个告诉他,“你只是做了个梦,他们把你送到医院时你就昏迷了,还好你醒了。”的护士。
而是活生生的现实里,那个正在拿着沈秋借给他的镇妖司腰牌的娇湘楼花魁李梦。
“我睡着了?”徐牧平躺在床上,良久才缓过神。
“不。”
“我用了点幻术。”
李梦洁白的手掌和泛黄包浆的腰牌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把腰牌码在床边的桌面,饱含歉意道:“我事先不知道你也是镇妖司的人。”
“所以呢?”
徐牧揉了揉发昏的脑袋。
“所以对你使用幻术算是浪费了,如果你能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梦的话那就太好了。”李梦脸上带笑,歪过头盯着徐牧。
“当然,愤怒也是正常的。毕竟我总是能让人们看到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恐惧。”她倒了杯水递过来补充道。
“那你也能看到吗?人们的过去?”
徐牧脸上没有任何愠色,而是接过水抿了一口问道。
可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皮蛋亮出了它锋利的爪子。
假如说有什么是徐牧在这场幻境里唯一在乎的东西,那必然是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身份。
这时候万尸簿倒成了其次的。
“不能。”
李梦的答案让徐牧长舒一口气。
这位花魁身上散发的气息可不像她的身份那样简单。
不到万不得已,徐牧不想和她发生冲突。
“你刚才说的镇妖司和也字是什么意思?”徐牧正襟危坐,现在还把对方当成花魁可就太蠢了。
“飞龙关镇妖司分舵执事李梦。”
“幸会了,沈行走。”
李梦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俏皮,捣蛋被发现的意味很浓。
两人交流片刻,徐牧也明白了对方身为镇妖司中人为何专挑青楼这种地方潜藏。
心魔魅典....吗。
借着花魁身份,靠幻术来汲取其他男性武者的阳气。
这说出去谁信?
沈秋吗?
他醒了只会惊呼你小子背着我进花魁房间。
“哦,对了。”徐牧想起一事,“你是不是有个贴身侍女来着?”
“这个....”李梦忽然有些小慌乱。“能不能不要把我扒的太干净呢?”
“扒干净?”
徐牧满脸疑惑:“那不是幻术吗?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其实,刘璇就是我。”
“小女子还会些易容之术,通过这种方法,娇湘楼花魁喜好武者的名声才会传扬出去。”
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
钓鱼一词大概就是这么用的吧...徐牧在心里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