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瞬间鸦雀无声。
争得不可开交的陈霖和陈涛,怒视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宋逸。
然后,两方人手不约而同地看向谢道维。
“难怪谢尚书提议让刑国公当主使,合着是故意挑事,想坐山观虎斗!”
谢道维倒是想如两方所愿。
可这种谁都能一眼看穿的阴谋,用起来还不如朝政敌头上扔坨狗屎管用。
清白这两个字,他都已经说倦了。
干脆把双手往袖子里一揣,作壁上观。
四皇子的人,纷纷揣起手来,一副“不主张、不参与、不清楚”的做派。
这让宋逸顿时感觉更无趣了。
谢家不愧是千年世家,该给申帝脸面的时候,它是一点儿不争。
罢了。
“陛下,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坐在龙椅上,将下方一切尽收于眼底的申帝,其实很乐意看到一群臣子斗得热火朝天。
如此一来,他这个拥有最终决定权的人,才能稳坐钓鱼台。
眼见宋逸来捣乱,程礁等主战派的武将们跃跃欲试,他想也不想的回绝。
“主使只负责送你和钱粮去北梁,又不是去上阵杀敌的。”
“可那北梁人生性好战,万一看主使不顺眼欺负他呢,总不能我保护他吧?”
宋逸的话让众人哄堂大笑。
尤其是力争要当主使的刘政文,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宋世子,你还是多照顾一下你自己吧,我若为主使,可不需要你保护。”
“这可是刑国公你自己说的,大家可都听着呢。”
宋逸顺手给刘政文下了个套。
假如主使真的是刘政文。
到时候他见死不救,可是刘政文求仁得仁。
“宋世子倒是没说错,那北梁人好战,不是谁都能对付得了的。”
刘政文眼珠一转,利用这个机会,忙不迭的对着陛下拱了拱手。
“陛下,若我为主使,定当全力完成陛下交待的使命,在北梁人面前保住我大申国的威严!”
文武百官看着慷慨激昂的刘政文,目光却不由得飘向了他的裤裆。
还保住大申国的威严呢?
“是谁当初被宋逸一剑吓得当众尿裤子?”
“还不是你刑国公刘政文吗?”
后方人群里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
大家也没听出是谁在开口说话。
但它无疑成了压倒陈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除了爹娘,娘舅最大!
“三弟,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你为了抢功竟然如此下作!欺辱我舅?”
几乎是陈霖扬起拳头的同时。
早被宋逸在心里种下“打架论输赢”这颗种子的官员,自发地分成了三派。
其中负责对抗的两派撸起袖子,摩擦了起来。
剩下的一派,则是宋逸和谢道维等看戏的人们,揣着手靠边站。
宋逸第一次上早朝,看到了朝臣们打群架的鲜活景象,不免啧啧称奇。
“我提议一对一,他们怎么拉帮结伙搞群欧呢?谢大人,他们打得这么热闹,陛下不管吗?”
谢道维扭脸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他身边的宋逸。
脑子里猛地闪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想法。
还有刚才挑起事端的那两道未知的声音。
他不由得往谢家子弟中站了站,淡定自若的回应。
“打完了受伤了,陛下让谁当差谁当差,让谁休病假谁敢不从?陛下巴不得呢。”
“真高深,听不懂。”
宋逸见谢道维防自己跟防贼似的,眼神一闪。
这老头恐怕察觉到异样了。
看来以后,不能再去骚扰天牢里的陈烨闭门思过了。
真可惜,往后没有人给他背黑锅,只能再培养一只替死鬼。
宋逸饶有兴趣地看向激战中的双方,等着替死鬼的诞生。
“扑嗵!”
也不知道哪位身体脆弱的官员倒地不起。
申帝适时地拍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怒吼一声。
“够了!别打了!”
吼声在殿内回荡,宋逸堵住耳朵,重新站回角落里。
围在一起比划拳脚的朝臣们,各自回归原位置。
倒在地上的那个五品御史,很快被侍卫抬下去找御医抢救。
宋逸在御史经过时,看到对方不断颤动的眼皮,无奈地直摇头。
也不知道是哪位皇子的部下,居然装伤避战。
“二皇兄,你还要再动手打一架吗?”
陈涛挥舞着拳头,洋洋得意。
陈霖气得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任谁也看得出来,这次群架的胜利者。
乃是三皇子陈涛!
“父皇……”
“朕竟不知涛儿竟如此英勇,你既然打赢了霖儿,这次主使朕便派刑国公去。”
刘政文正揉着乌青的额角,后悔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反思自己定的每年新纳三十房小妾的目标太大了。
听到陛下钦定他当主使,惊喜交加。
“陛下!”
刘政文二话不说先磕了一记响头。
“谢陛下隆恩!”
“平身吧。”
君臣一来一往,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等陈涛等人从震惊中回过魂来,想再更改。
相当于让陛下收回成命,不给陛下脸面。
谁也不敢开这个口,在太岁头上动土。
此时文武百官终于意识到,陛下在商议此事之前,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故意不差侍卫拉架,等着结果出炉。
只怕是二皇子打赢了,顺水推舟,说出钦定的人选。
二皇子打输了,以此为补偿,让三皇子无话可讲。
“父皇!您为何非刑国公不可?”
陈涛因为不公的对待红了眼眶。
申帝没有直接解释,只撂下一句。
“问你母妃去。”
宋逸见陈涛还低头脑袋泄着气,百思不得其解似的。
他心里却跟明镜一样:这摆明是申帝的权衡之术。
杨嫔之死让丽妃失势不说,秦辉还被杀了。
申帝再不扶陈霖一把,稳定的三角形就要塌方。
到时候只剩下区区商户花家,想要跟谢家打擂台?
门儿都没有!
谢家支持着太子在朝堂上独大的下一步,就是架空皇权!
“北梁都打到家门口了,他们还在玩窝里斗,真没劲。”
宋逸看向钦定主使刘政文。
明知刘政文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申帝真是半点情面也没留。
挺好的。
他的脱身计划,也已确定下来了。
由于半数官员挂了彩,最有争议的问题提前内定。
不到半个时辰,早朝散了。
宋逸连跪都没跪,脚底抹油就开溜。
途经玄武门。
守将郑有为盯着他腰间的佩剑,对着左右吩咐。
“下次先卸了宋世子的佩剑再放他进去。”
守门的禁卫军一脸苦色。
他们倒是想,可他们不敢啊!
宋逸闻言脚步一顿。
他摘了佩剑,直接扔到郑有为的怀里。
“这是陛下赏的,给你了!”
主使确定,北梁人马也该到了。
不开刃的钝剑唬得住大申的君臣,可吓不住刀尖舔血的北梁人。
正愁没理由换剑呢,瞌睡来了递枕头。
郑有为手忙脚乱地接过佩剑,惊讶得合不拢嘴。
“宋世子何时这么守规矩了?”
难道是人至将死,其行也善了?
宋逸出了宫门,直奔自家马车。
跳进车厢,一头扎进慕容慈的柔软的怀抱里。
“上朝连个坐的椅子都没有,累死了。”
慕容慈见他故意耍宝,轻轻捏着他的肩膀按摩松骨。
等到马车被福伯赶进繁华的长街,耳边杂音交织,她才低声询问。
“世子,定了吗?”
“是刑国公。”
刘政文是世子的死对头。
买通主使脱身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慕容慈正愁眉不展,却见世子露出一抹嗜血的冷笑。
“就用他的血肉,铸就我们的脱身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