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岁月沧桑的乡村大戏棚,昏黄的灯光,寂静一片的荒野。忽然间,诡寂无人的大戏台上传来戏曲奏乐声,这调子正是帝女花的开场前奏。
戏台上并没有任何人,却隐隐唱起长平公主与周世显的诗白。
长平:倚殿阴森奇树双,
世显:明珠万颗映花黄。
长平:如此断肠花烛夜,
世显:不须侍女伴身旁……
连理悲曲唱尽世间至死不渝之情,于君于国,于妾于夫。乱世儿女多磨难,此情不渝此生不变。
可惜世间并没有那么多周世显!有的是长平公主。我轻吟了一道镇魂咒,陈想妹清醒了过来。
漆黑的荒野上,戏棚寂静一片,残旧的戏棚之后是一间围屋。陈想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臂,依在我身旁。
我带着陈想妹来到了戏棚前,冲着空旷的戏棚说道:“你做了这么多事无非就想有人给沉冤昭雪么!我来了!”
围屋森森有怨魂叹息,阴暗的戏台上又再传来幽灵的曲唱:唉,盼得花烛共谐白发,谁愿看花烛翻血浪。我误君累你同埋孽网,好应尽礼揖花烛深,再合卺交杯墓穴作新房,待千秋歌赞注驸马在灵台上……
我隐隐地看见戏棚上有两个人在对戏,男的清透英俊,女的水灵秀气,眸子中透着一股悲凉。
那一瞬间我认出院这个广班周世显是谁,正是李彬!而眼前这个广班长平正是陈玲玉。
在我们旁边竟站着两个身穿戏袍的人影,另一对港班的周世显长平。应该就是袁轩与曼玲了!
台上的两人唱得心心相印你浓我浓,而台下的一对却看得咬牙切齿。
如真如幻般,台下的长平不知对那个周世显说了什么,这周世显就离开了,目中似是闪过一丝狰狞。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似曾相识!化妾眼那个狰狞的背影。再看看那个曼玲,她竟然冲着我笑,眉宇间透着一股妖冶之色,这与陈想妹何其像!
大屋阴森,妖夜回廊。某个阴暗的房上传来情侣的窃窃私语,正你浓我深时,我隐隐听闻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听闻了曼铃的声音,好像在说我今晚在哪里等你,随后的就听不清楚了,也不知她和李彬说了什么,李彬好像又回来哄了陈玲玉几句,屋内回荡着小家碧玉的娇笑声。
幽深的旧化妆间里轻哼起帝女花,这歌声没有半点悲怆,就像一只轻快的小鸟。
一个身穿戏服的人突然从衣橱里扑出……
屋内除了我和陈想妹外再无他人,却回荡着沉重的喘息声、痛苦的惨叫声、绝望的求饶声……还有狰狞的咆笑声,直止那绝望的求饶声渐弱:救我……
我似是看见了一个绝望的长平公主在向我求救,突然间,一双手掐向陈想妹!
在这千均一发之际,我一道掌心雷拍了过去。那一瞬间雷声大作,轰隆一声巨响,什么戏棚围屋统统消失不见了。
我们正身处在废置的公销社内,地上只有一块狼藉以及满屋子的霉味。
陈想寻突然指着一个门口说道:“看,我师兄在那!”
我转过脸去时,那道身影一晃就消失了。我拉着陈想妹追出去时,并没有看见人影,在天眼的凝视之下,一团诡雾向着北面倒卷回去。
幻息!陈想妹看见的不是真正的人。那东西想引我去哪里?
我挡着陈想妹追到了一座山脚边,山上有一片树林。
此时夜已深,正是阴气浓重时,一不能进林,于不能造坟,否则道术再高深的人也有可能会中招。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追进树林时,林中就传来了帝女花的清唱,还隐隐看见一个人影在林子深处与空气对戏。
我是干什么吃的?追都追到这里来了,若是就此打退堂鼓,不说会不会被鬼播室里的千鬼嘲笑,师父会第一时间将我扫地出门。这窝囊事我做不出来,我硬着头皮拉着陈想妹走进了树林深处。
当我们来到那个戏影出现的位置附近时,戏曲声消失了,连那个鬼影也消失了。
树林中静悄悄的,什么阴息诡雾也没有,偶有几声夜鸳在枝头上叫着。
我忽然看着前止的树上,那里挂着一个人影!
我打开手指一照,一具尸体被悬吊在大树上,尸体已经被风干剩下一层枯皮了,隐隐看见眼窝及鼻窝的白骨,陈想妹被吓得倒到了两步,她认得这一身穿服,说道:“这是我师兄,半年前我和他分别时,他穿的就是这身穿服。
在不远处还放着一个摄影架,架着一台摄影机。这摄影机正是陈想妹师兄的索尼定制八镜头双反座炮。
我鬼使神差地在机器上按了几下,嘀的一声响,机器开机了。
嗯?这机器上还有电?
机器的显示屏上回播的一屏让我寒毛炸竖,陈想妹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想妹和她师兄皆出现在屏幕之中。她的师兄就像着了魔似的站在她前面傻傻痴痴的。而陈想妹则对着镜头怨恨地笑了起来,说道:“世显,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一年又一年!那天,你离开时说很快就会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我在那里等了很久,等来了一头狼,你的兄弟就是一个恶魔。你为什么不会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只要你来了,无论你做过什么事情我都能原谅你,你不是说你已经带着我私奔了么,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带我私奔……”
无论你做过什么事情?她说的这个世显应该就是李彬了,他到底对这个长平公主做过了什么?这一刻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长平一定不是李彬这个周世显杀的。
就在此时,屏幕中的陈想妹阴森森地笑道:“世显,这就是你的儿子么?和你太像了,听说你还有一个女弟子,你知道你的女弟子是谁么?像,实在太像了,有因必有果,人在做,阎王爷在看!既然你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你身边的人,你就睁大眼睛好好欣赏这两段戏吧。”
这第一段戏就是录下李彬儿子上吊自杀!还傻傻地对着镜头说道:“爸,我和啊姨在下面等你,你快下来!”
至于第二段戏,就是李彬的儿子李浩宇一年前自拍的,这会被上身的是李浩宇。
“李彬,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敢认她了,像,她何止像,跟本就是她回来了。这都是你作的孽啊!这也是她的报应,我要让你们一个个都得到报应,我知道,当你看到这段戏时,一定很激动也很兴奋吧。五十年了,我等了你五十年,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我拍的一声暂停了直播,接下来的不能被直播下去,我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
陈想妹已经伏在我怀里泣不成声了,泪水湿透了我的衣襟。这些事情,谁也不希望发生。
陈想妹求饶声与当初的陈玲玉何等相似!而李浩宇的狰狞咆哮声又与那个周世显何等相似。完全旧情重演一般!
李彬的儿子早就被陈玲玉盯上了!我很想知道李彬究竟做了什么。我很想知道那一个长平公主对那个周世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怎会招来如此大的孽报!
上一代的孽报在下一代身上。上一世造孽下世偿!
没了,李浩宇捏着陈想妹的脖子对着镜头说道:“世显,你能体会到我当初有多痛苦吗?这笔账我还会慢慢讨回来,直到你肯来找我。至于你那位酒肉兄弟,他做了什么事情,你是知道的,这才是开始。”
说到此,李浩宇突然看着我,阴森森地笑道:“戏已经开始了,帮我拍完它!不然,会死很多人的哦……”
树林中有冷风阵阵吹,咚的一声,这摄录仪被我一拳打爆了。
与此同时传来李铁的一声怒吼:不要!
他一直跟在我身后,此时怒吼一声就现身了,正想出来阻止我,可惜迟了。
我已怒不可歇,谁能告诉我理智是什么鬼东西。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怒!
天理遁环因果报应,这就是天道!招了因果,天王老子也躲不过去。
谁能告诉我李彬那个混蛋到底做了什么事?至于那个叫袁轩的,他的罪孽更深!
我又恢复了金氪眼的视频直播,也不管平台上的骂声一片,谁不爱看就混蛋,我怎能让她再遭受二次伤害?
李铁也大概猜到了几分真相,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了,还怎么为陈玲玉伸冤?更没有证据指证那个袁轩。
法官不会相信李铁拍下来的鬼东西,这只能作为参考资料存在我们的档案案,若那两个人不主动认罪,甚至还不能逞上法庭。
李铁沉默了一会,来到我面前说道:“事情都到了这一步,离真相只差一步了,你打算怎么办?”
“离真相只差一步?”我冷笑一声,轻轻拍了拍陈想妹的肩,想了一回,看向李铁说道:“有没有兴趣知道真正的真相。”
真正的真相?李铁也愣住了,难道现在所看到的不是所有真相,还想要两个老东西主动认罪么,这不现实!
严格来说,我们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证据。
我拉使了一招小鬼搬运,在李浩宇上吊的树下挖出了一个大会麻袋。
第一直觉告诉李铁这袋子里有什么,他连忙扛起执法仪取证。
半个小时后警察来了,并拉起了警界线封锁现场。
骸骨身上半点衣服也没有,但她的紧握拳头,打开来一看,是一枚戒指……
带队的总队长叫萧何,好像和师姐很熟,一来就和我套近乎,师姐应该和他打过了招呼。
我不擅长和警察打交道,让李铁跟他交涉。我知道的李铁也清楚。
一件五十年前的陈年旧案?牵涉上五十年前两条人命?还有现在的……
箫何来兴趣了,但他又疑惑不解,我们不是只挖出了一具尸骨么?何来两条!
我瞄了一眼那具骨说道:“把李彬请回来坐坐,不就什么事情都真相大白喽。他不是说他四十年前在星加坡和陈玲玉结婚了么?陈玲玉的尸体都还在这里,他为什么要说这个慌?”
我拍了一下萧何的肩,说道:“萧警官,你是阳差,我是阴差,你办人事,我办鬼事。但我们的宗旨是一样的!”
萧何向我敬了一个礼,说道:“我们都为正义公理服务。”
随后萧何就让人带尸骨回去仔细检查,再作骸骨扫描还原。拿证就拿铁证!
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捅破李彬的慌言!
我还有一个请求,我想让萧警官带上李铁一起完成这件阵年案。让他这个人材跟着我们一直混下去,也太埋没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