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前科，就是......”
熊成结结巴巴说起他的前科。
几年前他曾因收“废铜”进去过，明知道是电缆却贪图便宜没经受住诱惑，出来后也干过销赃的事——别人偷来家电在他这销赃，结果就来了个二进宫。
“就进去那两回......然后我也没再干那些犯法的事啊，早就从良......改过自新了。”
“我哥一听到你们打听配钥匙的事，就以为我又闯了啥祸，这不就让我躲躲......他可能是以为小偷拿着我配的钥匙去干那些偷盗的事吧？怕到时候我被牵连搞成同犯......”
“其实今儿早一听说那谁死了，我就害了怕，这不就连忙把广告牌改了，心想等晚上再把小区那些小广告撕了，没想到你们......”
他忐忑要死地交代说着，脑袋耷拉得更低了，两手局促地没地放。
“为什么害怕？”雷昀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可你想啊，那人配钥匙干嘛？肯定是去那谁家啊，刚配了钥匙两三天，人就死了，多少有点嫌疑吧？”
“那人就是不对劲，配个钥匙还搞个蒙面干嘛？也不说话，给了一百块钱还不用找零，反正就是......那词叫啥来着？对，有点邪乎。”
“我这阵不是买卖不咋滴么，那天......就礼拜天，那不就找了个大仙给瞧了瞧，说我最近有个坎，这不搞得我疑神疑鬼的，今儿那谁死了，我就......嗯，本能往那方面想。”
熊成极力解释着，两只胖手辅助比划描述着。
“店里的监控为什么拆掉？”
雷昀看了一眼屋顶一角处的钻孔，然后指了指身后斜上方——他进屋之前就已注意到，店门口卷帘门上方同样留有钻孔，根据位置、孔径等来推测，应该是拆除监控所留下的。
“不是，拆监控这事跟那事没关系啊，”熊成连忙摆手，焦急地解释道：“这阵生意淡得要死，手头有点紧，我就给卖......”
“反正我店里也没啥值钱的玩意，就剩下几台大屁股电视还没倒腾出去，死沉死沉的，谁偷？我一想反正也快拆迁了，满打满算也干不几天了，就提前给处理了。”
“我这不合计着改行么？等拆迁款下来，打算搞点别的事干，那破监控也用不上了。”
“哪天的事？谁买的？”雷昀接连问道。
“得一个多礼拜了吧？就这小区1号楼那孙老头来找我，想打听买个便宜点的监控。”
“他买监控做什么？装在哪里？家里？还是.....临街商铺？”雷昀皱眉问道。
如果是安装在附近的临街商铺，说不定就有可能拍下那人的画面。
“他家没商铺啊，也不在这边住了，不是，他不是自己用......”熊成急忙解释。
孙老头是帮儿子买的，他儿子住半岛花园小区，小区内停车紧张，经常发生刮蹭，于是就打算装监控用于“取证维权”。
“他那一家人抠门出了名的，网上、电子信息城那边卖的监控都很便宜，可还是嫌贵，这不就来找我鼓捣二手的，我就把我那套安利给他了。”
“喔，这是孙老头的电话，还有，这他儿子的，这孙子比孙老头还抠，买个二手还TMD让我给保修......”
他急忙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
雷昀瞥了一眼，摆摆手示意可以了，然后问道：“那张钞票还在么？就是那张一百的。”
“早让我给花了......”熊成咧嘴忐忑说道。
雷昀托着下巴颏思索了片刻，点点头：“行，先这样吧，你再回想一下，如果记起任何细节就给我打电话，包括你邻居之前的一些细节，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明白......”熊成两手接过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一个劲点头附和。
“呃......我还得......去咱们队里做笔录么？”他忍不住问道。
“看你表现喽。”庞伟拍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坏笑。
“忙吧，可能还会找你调查，好好配合，这几天不要离开本市。”雷昀说完便出了屋。
“啊？还得审......”熊成哭丧着脸嘀咕。
“熊二同志，节哀。”庞伟坏笑调侃一句，跟了出去。
出门后，雷昀给吕振华拨打电话，占线，就编辑短信把情况说明发了过去。
“老大，这熊二这怂样，不像是撒谎吧？不过也难说，说不定演技炸天呢？毕竟是二进宫的人嘛。”庞伟砸吧嘴说道。
雷昀点点头：“是，他应该没撒谎，而且我也不担心他撒谎，我担心的是......他遗漏掉一些关键细节，或者他刚才的话里有些内容是他主观臆造的，他认为那是当时的情景，可实际上可能存在偏差，甚至偏差会很大。”
非专业人员，在回想描述几天前的一个陌生人样貌的时候，很多时候是难以描述准确的，脑子里的印象与当时的实际情况之间的吻合率就很难说了，潜意识里会“脑补”出一些失真的细节，而在紧张、恐惧等情况下就更为离谱。
“要不咱们再把附近的商铺转转看？说不定......哎，够呛，开门的就几家。”庞伟叹了口气。
“不用了，董开平那组应该已经查过了。”雷昀摇头。
刑侦三队队长办公室，吕振华一边瞅着电脑屏幕一边皱眉阴沉着脸打着电话。
屏幕播放着一段交通监控视频：一辆黑色捷达闯红灯左拐经过路口，车牌号鲁XX520J，时间昨晚十一点零五分。
“这瘪犊子.......”他挂掉电话，气急而笑骂道。
“是啊，这孙子也忒大胆了，套谁的车牌不好？作死套你的车牌。”董开平咧嘴附和说道。
折腾了半上午调取了案发地附近路口的所有监控，但案发时间前后时间段均未发现可疑车辆，董开平正准备把筛查的时间段、区域再扩大一些，交警队那边传过来一段视频——吕振华“违章”了。
吕振华的私家车车牌号公安系统的人都知道，白色长安CS35挂着个腻歪掉渣的520牌子，为这事他没少挨同行的挖苦——说他死不要脸秀恩爱，而实际上他当时就随机抽了个号码、压根就没往腻歪那方面想，倒是暗自庆幸不是250。
车型不对、颜色也不符，这套牌水平确实够狗血的，交警队那边一瞅到这段视频直接逗乐了。
“黑色捷达......套牌......”吕振华眯着眼自语。
他眼睛一亮，猛然拿起手机。
“老宋，那孟凡龙开的那车是黑色捷达吧？你把特征再说一下，行，你把视频发过来吧，得，没问题，不就是一顿饭？”
老宋是烟海刑侦支队的副队长，吕振华当年警校的同学。
“一辆车？！”董开平震惊问道。
“不确定，等烟海那边传过来视频比对一下。”
吕振华刚放下手机，想起那会有短信提示，又拿起来翻看。
“配钥匙这条线你不用跟了，雷昀去过了。”他点点头。
“喔，这小子行啊，有两把刷子，要不你提醒，我还一个一个的排查呢，配匙开锁小广告至少四五个吧？那维修店......”
董开平正苦笑自嘲地说着，却发现吕振华嘴角挂起了冷笑。
“吕队，怎了？”他试探问了一句。
“嫌疑人就是这家伙。”
吕振华把短信转给董开平，抬下巴指了指电脑屏幕。
“不能吧？这么巧？！”董开平满脸惊愕，急忙去看短信内容。
棒球帽，口罩，灰色优衣库T恤，而且从视频推断来看，身高也大致相符。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眉目轮廓，闯红灯的时候还打着手机。
“有点怪......”吕振华手指敲打着桌面，微微摇头。
“这......”
董开平刚要说话，却被吕振华摆摆手给打断了。
“把这段视频传给雷昀，你顺着这个时间点前后筛查监控，有情况随时给我电话，抓紧办吧。”吕振华皱眉说道。
“行，我这就去，顺藤摸瓜应该很快就......”董开平难掩兴奋。
突如其来的线索让案件的侦破一下子明朗起来，只要扩大监控筛查范围应该不难找到嫌疑人的踪迹，确实看似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
“别高兴太早。”吕振华冷声说道。
董开平不敢再多说话，急忙离开办公室。
吕振华点了支烟，又反复盯着那段视频看。
“死亡时间凌晨两点三十分左右......”
“十一点零五分经过兴华路路口，距离福寿小区......十分钟车程，中间大约三个小时......”
“配钥匙......为什么是哪里？”
“套牌......”
他自语嘀咕着，时不时皱眉摇头，凝重的脸色一直未放晴。
世贸中心写字楼，雷昀刚下车，那段违章视频传了过来。
“啥？嗨，这不是那谁......”庞伟凑过脑袋来，顿时震惊得张大嘴巴。
“嘎嘎，这家伙一点也不谨慎啊，知道不？这牌子是驴头的，哎呦乐死我了，驴头肯定被气炸肺了吧？等逮着了，驴头还不削死他？”
他幸灾乐祸贱笑，忍不住脑补吕振华那气急败坏的样子。
“有点不对劲。”雷昀皱起眉头。
“啥不对劲？这就是那人吧？不会是......双胞胎？”庞伟疑惑地问道。
“等我理顺了再说吧，也许是我想多了。”雷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