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畔的风声突然被某种粘稠的灵力截断,石灵犀的惊呼还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就被拽进漩涡般的阵图。
蓝光像无数条水蛇缠住四肢,我反手护住石灵犀的后脑勺,在失重感中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兰草香——这丫头居然还有余裕编辫子。
“胡大哥!“后背撞上青玉地砖的刹那,石灵犀的惊呼终于落地。
她跪坐在我身边,银甲在幽蓝符文映照下泛起冷光,而原本束得齐整的双丫髻散开半截,露出左耳垂上殷红的胎记。
我揉着发麻的手肘撑起身子,瞳孔骤然收缩。
数以万计的鎏金字块悬浮在穹顶,每个字都像活物般游弋,时而排列成星河,时而聚拢成游龙。
最诡异的是每当有字迹掠过额前,太阳穴就像被银针刺入般突突直跳。
“是上古云篆。“石灵犀突然伸手去够某个龟甲状的文字,指尖却被灼出青烟。
她疼得直抽气,却把烫伤的手背往裙摆蹭了蹭:“我在藏经阁见过残卷,这种篆文会吞噬解读者神识......“
“别碰!“我拽过她的手腕,战神灵瞳不受控制地亮起金芒。
她虎口处细密的茧子硌着掌心,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印记。
我忽然想起三天前在断崖,这丫头就是用这双手生生掰断了魔修的锁骨。
阵外传来银月焦急的呼喊,隔着重峦叠嶂的灵雾听不真切。
韩立标志性的咳嗽声倒是穿透结界:“胡兄,此阵每半刻钟变换一次生门......“话音未落,整片穹顶的篆文突然坍缩成光瀑,朝着我们轰然砸落。
“趴下!“我揽着石灵犀滚向右侧,发梢擦过光瀑的瞬间,后颈火辣辣地烧起来。
那些篆文落地即化作青面獠牙的恶灵,手持锈迹斑斑的青铜戈扑来。
最前排的恶灵被石灵犀的银枪挑碎时,爆开的磷火竟在青玉砖上烧出焦黑的“逆“字。
“胡大哥你看!“石灵犀的枪尖在血战中划出残影,她束发的红绸不知何时断了一截,此刻正缠在腕间随动作翻飞,“它们破碎的轨迹......“
我眯起被血污黏住的右眼,战神灵瞳骤然收缩。
那些看似杂乱的磷火残渣,竟在青砖上拼凑出断续的箴言——“逆天者夺七魄,改命者焚三魂“。
当第十七个恶灵炸开时,我终于看清了完整的句子:“血祭天机者,当以战破劫“。
“灵犀,帮我挡十息!“我单膝跪地,食指抹过眉心。
战神灵瞳的金纹顺着颧骨蔓延,视网膜上浮起蛛网般的血丝。
那些游弋的篆文突然停滞,每个字都开始剥离出细若游丝的金线——就像当初分解血月枪的轨迹。
“噗!“第七息时,我喷出的血沫染红了三枚篆文。
石灵犀的银枪舞成满月光轮,她发狠咬破舌尖,混着血的清喝声震得恶灵倒退半步:“胡逸你快点!
本姑娘的枪缨都要秃了!“
当最后一道金线汇入灵台,我踉跄着扑向阵眼。
战神灵瞳的负荷让视野蒙上血色,却清晰照见阵眼处嵌着的青铜樽。
樽身饕餮纹中流淌着暗红液体,那腥甜的味道让我胃部抽搐——是混着灵力的心头血。
“要改命,先玩命是吧?“我扯着嘴角笑出声,掌心按上青铜樽的瞬间,三百六十道篆文突然倒卷而来。
石灵犀的惊呼声中,我清晰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但更清晰的是灵台深处炸开的古老歌谣。
仿佛有千万个声音在经脉中吟唱,原本滞涩的灵力突然奔腾如江海。
我下意识按照歌谣指引运转周天,丹田处沉寂许久的兵王内劲竟与灵力水乳交融。
当第一个大周天完成时,指尖溢出的气劲直接削平了五步外的青铜灯树。
“成了!“我转身要去拉石灵犀,却看见她正用银枪挑着最后一只恶灵玩套圈。
小丫头脸上沾着血渍,眼睛却亮得吓人:“你这灵力暴涨的模样,倒是比青云门药圃里发情的灵猿还滑稽......“
阵外突然传来银月变了调的尖叫。
我们抬头望去,只见原本幽蓝的结界正在褪色,而那些褪去的颜色全部涌向韩立手中的罗盘。
向来谨慎的青衫修士此刻额角青筋暴起,罗盘指针疯转间嘶声大喊:“胡兄,阵眼在艮位!“
石灵犀突然一个趔趄,我这才发现她左腿银甲不知何时裂开道口子。
这丫头居然拖着伤腿战到现在,还笑得像只偷到松果的松鼠。
我咬牙抱起她冲向阵眼,战神灵瞳在超负荷运转下开始渗血,却清晰照见青铜樽底部刻着的微型阵图——与我昨夜在客栈参悟的兵阵残谱有七分相似。
当我的血浸透整个饕餮纹时,整座大阵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石灵犀突然伸手勾住我脖颈,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胡逸,你要是变成只知道修炼的木头,我就拿你的青釭剑当柴火烧......“
话没说完,我们就被喷涌的金光吞没。
在意识模糊前的刹那,我隐约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金光中舒展拔高,脊椎骨节爆出炒豆般的脆响。
而石灵犀腕间的红绸,正悄然染上一层鎏金暗纹。
经脉里的灵力漩涡突然倒灌进丹田,我后槽牙几乎要咬碎。
石灵犀的红绸缠在我手腕上打了个死结,这丫头居然在灵力风暴里笑得露出虎牙:“你现在浑身冒金光的模样,像极了灶王爷画像!“
脊骨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我低头看见自己皮肤下浮动的鎏金色脉络。
战神灵瞳不受控制地持续开启,视线穿透青玉地砖,竟窥见地脉深处涌动的赤色岩浆——这哪是什么幽冥谷,分明是座活火山口!
“当心!“石灵犀突然旋身用枪杆拍飞袭来的青铜残片。
她束发的红绸终于彻底散开,青丝在灵力乱流中飞舞如瀑。
我这才发现她耳垂上的胎记正在发烫,殷红纹路蔓延成展翅的凤凰。
青铜樽里的血雾突然凝成实质,顺着我的指尖爬上小臂。
那些上古云篆像是找到宿主,疯狂地往皮肤里钻。
我闷哼着单膝跪地,喉头腥甜翻涌,视网膜上残留着方才破译的箴言——“焚魂锻骨,破而后立“。
“胡逸!“石灵犀的银枪突然插进我面前三寸,枪缨燃起幽蓝火焰,“用你的兵王内劲引导灵力,别让它们往心脉窜!“她说话时嘴角溢出血线,却还固执地掐着护心诀,细瘦的腕骨几乎要刺破皮肤。
我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灵台清明。
战神灵瞳捕捉到灵力流动的间隙,那些狂暴的能量突然化作三千柄小剑,在丹田处摆出熟悉的北斗七星阵——正是我前世执行斩首任务时最擅长的战术走位。
当第七颗星位亮起的刹那,整座大阵突然寂静。
悬浮的鎏金字块定格成星图,石灵犀散落的发丝悬停在半空,连银月穿透结界的呼喊都扭曲成缓慢的波纹。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青玉砖上分裂成七道,每道虚影都握着不同兵器。
“这是......时间法则?“我试着活动手指,发现动作迟缓得如同陷在琥珀里。
唯有嵌进掌心的青铜樽愈发滚烫,饕餮纹路活过来般啃咬着皮肉。
剧痛中忽然福至心灵,我反手将青铜樽扣在阵眼,用带血的手掌画出昨夜参悟的兵阵图。
停滞的时空轰然破碎。
狂暴的灵力化作赤金巨龙撞进天灵盖,我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编钟般的嗡鸣。
石灵犀的惊呼声被气浪掀远,战神灵瞳的视野里,整座幽冥谷的地脉灵气正以我为圆心疯狂旋转。
丹田处的兵王内劲与灵力彻底融合,凝成颗滴溜溜转的金丹。
“胡大哥!“石灵犀突然扑过来抱住我的腰。
这丫头居然用银枪划出半圆结界,自己后背被灵气刃割得鲜血淋漓,“你再不醒,韩立都要把罗盘捏碎了!“
我抬手想擦她脸上的血,指尖却迸出三尺剑芒,将远处的青铜灯树拦腰斩断。
银月从阵外窜进来时正撞见这幕,九条尾巴炸成蒲公英:“主人你筑基大圆满了?
不对,这灵力波动......“
“半步结丹。“韩立的声音从阵外飘来,向来平稳的声线带着颤音。
他道袍下摆沾满泥浆,显然方才在外围做了不少布置,“但胡兄的金丹为何带着兵戈之气?“
我低头看着掌心游走的金芒,忽然笑出声。
那些在丹田雀跃的能量,分明是前世最熟悉的枪械拆解重组的感觉。
抬手虚握,灵力自动凝成沙漠之鹰的形状,扣动扳机的瞬间,后坐力震得整座大阵摇晃。
石灵犀好奇地戳了戳灵力枪管,枪口突然绽开朵海棠花。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地抬头:“这个能送我当簪子吗?“
结界褪去的刹那,幽冥谷的风裹着硫磺味灌进来。
我正要开口,脚下突然传来诡异的震动。
战神灵瞳自动开启,看见地脉深处的岩浆正在凝结成某种兽形,岩壁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蜿蜒出类似青铜樽饕餮纹的图案。
银月的尾巴突然全部竖直:“主人,谷底有东西在呼应你的金丹!“
石灵犀默默将银枪插进地面,裂纹中渗出的赤色液体瞬间汽化。
她沾血的红绸无风自动,在腕间缠成涅槃的凤凰:“是方才阵法引动了地脉封印?“
韩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罗盘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我们来时经过的断魂桥。
桥下平静了百年的忘川水,此刻正翻涌着血色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