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捻着石灵犀发尾沾的琉璃火，那簇温暖在掌心凝成个跳动的问号。
西北天际血霞翻涌得愈发狰狞，像是天道咧开嘴露出讥讽的獠牙。
韩立的罗盘叮叮当当磕在青石板上，指针硬生生把青铜转盘刮出火星。
“你上次拆了人家半座白骨殿，”银月把尾巴卷成个毛绒绒的问号，“幽冥子怕是恨不得把你泡进尸油坛子腌入味。”
石灵犀突然踮脚咬我耳垂，尖尖虎齿刺得我浑身过电：“别死。”她颈间琉璃坠子烫得能烙饼，我这才发现小姑娘连睫毛都在颤。
老阁主烟袋锅子哐当砸在飞檐神兽脑门上，星图灰烬被风卷着往幽冥谷方向飘。
战神灵瞳就是在这时自动开启的。
鬼面藤缠绕的谷口突然裂开千百道金线，我甚至看得清每片腐叶下蠕动的尸蚕毒牙。
韩立突然拽住我腰带：“不对劲，上次的九宫煞阵明明在巽位……”
“改阵眼了。”我屈指弹飞三枚铜钱，它们在半空被无形丝线绞成齑粉。
石灵犀的琉璃火顺着我指尖燎出去，烧出张覆盖整座山谷的蛛网——每根蛛丝都缀着婴儿头骨，天灵盖刻着逆转的八卦。
幽冥子的狂笑从地脉深处渗出来时，我正盯着西南角某颗头骨眼眶里的蜈蚣。
战神灵瞳能看见那畜生背上密密麻麻的怨咒，比上个月在血衣门见到的《九幽录》残页还阴毒七分。
“小心！”银月炸毛的瞬间，我拽着石灵犀滚进腐骨堆。
原先站着的青石板窜出九条白骨鞭，鞭梢挂的招魂铃晃得我太阳穴突突跳。
韩立剑鞘点地疾退七步，袖中符箓还没掏出来就被毒雾蚀成黑水。
战神灵瞳疯狂解析着阵法纹路，那些金线在视网膜上织成不断坍塌的星图。
石灵犀突然把琉璃火按进我丹田：“借你三成灵力！”她指尖温度烫得我想骂娘，但灵台骤然清明的感觉实在美妙——我终于看清阵眼是块嵌在槐树根里的青铜罗盘，指针正在子午线疯狂震颤。
破阵过程本该像上次那样行云流水，如果那罗盘没突然睁出血红独眼的话。
“小友竟能逼出老夫一缕残魂。”幽冥子的声音带着尸斑味的黏腻，我后颈瞬间爬满鸡皮疙瘩。
战神灵瞳此刻清晰映出他魂体上二十八个破绽，可每次剑锋即将刺中的刹那，那些要害就转移到其他穴位——这老鬼把自己炼成了会移动的阵眼！
银月突然跃上我肩头：“主人，他裤脚沾的不是普通尸油！”小狐狸鼻尖亮起月牙印记，“是掺了黄泉水的千年血痂！”
我格开幽冥子爪风的瞬间，终于明白战神灵瞳为何解析缓慢——这残魂每处破绽都连着地脉阴气，相当于在跟整座幽冥谷对砍。
石灵犀的琉璃火突然在东南角炸开朵莲花，我趁机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剑刃，战神灵瞳的金光霎时染上血色。
“没用的。”幽冥子的残魂在毒瘴中时聚时散，他枯爪划过之处连空气都开始腐烂，“上次你毁我肉身用的是昆仑雷法，这次……”他话音被韩立掷出的青铜卦盘打断，那法器悬在半空映出北斗七星，却在第三息就被怨气侵蚀成墨绿色。
我突然注意到银月尾巴尖在画某种古老图腾。
当幽冥子第七次从槐树根钻出时，战神灵瞳终于捕捉到他魂核深处有道琉璃色的裂痕——那是石灵犀上次留下的创伤！
“犀犀！”我旋身挥出剑气佯攻，石灵犀立刻心领神会。
她双掌合十的刹那，整座幽冥谷的琉璃火都朝我剑尖汇聚。
幽冥子怪叫着催动地脉阴气，却不知我战神灵瞳已将他魂核波动频率解析完毕。
剑锋刺入残魂心口的瞬间，我听见石灵犀在身后倒抽冷气。
幽冥子溃散的魂体突然凝成骨锥直刺她眉心，而我的战神灵瞳此刻因透支开始模糊——石灵犀的琉璃火在掌心炸开时，我后颈突然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蹭了一下。
余光瞥见她发尾扫过我的肩胛骨，那些跳动的火焰顺着她指尖凝成半透明的盾牌——这丫头居然把本命真火掰碎了当屏障用！
“胡逸哥你看！“她鼻尖沾着灰，眼睛却亮得像偷喝了整罐蜂蜜的松鼠。
女武神虚影在她背后一分为九，金甲反射的流光把扑来的阴煞之气烫得滋滋作响。
我手腕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住，低头看见她腰间那条银铃铛串成的链子正往我脉门里灌灵力。
幽冥子的骨锥在距离她眉心三寸处凝滞，我甚至能看清残魂脸上凝固的错愕。
战神灵瞳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视网膜上金红交织的纹路开始渗血——妈的，这时候犯病！
“东南巽位！“韩立突然甩出个青铜算盘，算珠噼里啪啦砸在槐树根上，“这老鬼把阵眼炼成活的了！“
我反手抹了把眼皮上的血，突然发现石灵犀的琉璃火正顺着地脉纹路倒流。
那些被幽冥子抽调的阴气突然在某个节点打了个结，像是贪吃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银月炸着毛跳上我头顶：“主人！
谷底的灵气在倒灌！“
石灵犀突然拽着我腰带往右侧翻滚。
原先站着的腐土轰然塌陷，喷涌而出的灵气柱里浮沉着无数白骨符咒。
我后槽牙咬得生疼，战神灵瞳强行解析这些符文的代价是鼻腔开始淌血——但值了！
“犀犀，给我唱支曲儿！“我剑锋插进地脉的瞬间，听见她清亮的嗓音穿透浓雾。
那是老阁主教我们的《破阵子》，每个音节都撞在灵气潮汐的节点上。
幽冥子的残魂突然扭曲成麻花状，那些白骨符咒竟开始反噬施术者。
银月的尾巴突然卷住我手腕：“西南三十步！“小狐狸的尖耳朵戳得我脸颊发痒，“那棵鬼面槐在蜕皮！“
战神灵瞳终于捕捉到灵气漩涡的阵眼。
我拽着石灵犀的银铃链子当绳索，踩着韩立抛过来的八卦镜跃向半空。
幽冥谷的阴云突然被撕开道口子，正午的阳光混着暴乱的灵气灌进来，我剑刃上的精血瞬间蒸腾成赤色雾霭。
“给小爷爆！“
剑锋刺入树心的刹那，整座山谷响起瓷器碎裂的脆响。
幽冥子的惨叫裹在灵气飓风里，那些白骨符咒突然调转方向，把他残魂钉死在原本布阵的槐树上。
石灵犀的琉璃火顺着我的剑柄涌进去，烧得那截鬼木噼啪炸响，活像过年放的鞭炮。
韩立突然扯着嗓子喊：“老胡！
灵气潮要塌了！“他手里的青铜罗盘正在疯狂吐铜钱，每枚方孔都涌出青灰色的气旋。
我这才发现四周景象开始扭曲，远处山崖上的怪石正像蜡像般融化。
银月突然蹿到我肩上：“主人看地面！“她爪子拍在我太阳穴上，战神灵瞳最后的余晖里，我看见那些融化的岩石下浮出密密麻麻的青铜齿轮——这鬼地方居然真是活的！
石灵犀突然把整张脸埋进我后背：“胡逸哥，我好像看见......“她声音闷在衣料里，手指却精准指向东北角某块正在龟裂的巨石。
战神灵瞳熄灭前的最后影像，是石缝里闪过的半截青铜碑文——那花纹和上个月在古墓里见到的《逆命诀》残篇简直是一个模子刻的！
“去那边！“我拽着石灵犀就往裂缝冲，灵气潮掀起的罡风把衣摆撕成布条。
银月炸着毛喷出月华屏障，韩立边跑边往身后撒朱砂——那些红粉在半空凝成八卦阵，又被暴乱的灵气碾成齑粉。
石灵犀突然踉跄着往前扑，我捞住她腰时摸到满手湿黏。
这丫头居然用本命真火在掌心刻了道锁灵符，此刻正冒着青烟往我丹田里按：“借你......“
“借你个大头鬼！“我气得把她整个人夹在腋下，“再乱来就把你那些糖炒栗子全喂银月！“
小狐狸突然咬住我耳垂：“主人！
石碑在吸灵气！“她尾巴尖指着越来越近的裂缝，“那些齿轮转向变了！“
暴乱的灵气流突然在石碑前形成漩涡，我后颈汗毛倒竖的瞬间，听见地底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韩立甩过来的捆仙索套住我脚踝时，我正抱着石灵犀滚进那道闪着青铜幽光的裂缝——最后一瞥里，整座幽冥谷正在灵气潮中折叠成诡异的几何体，像被顽童揉皱后又撕开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