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蓝光在顾明城睫毛上结霜。他盯着心电监护仪跳动的曲线,恍惚看见十九岁的林栀在琴房踩着他影子跳舞。那时她的裙摆扫过黑胶唱片机,贝多芬的《月光》混着蝉鸣在七月里发酵。
“患者锁骨下方有放射性治疗痕迹。“护士剪开染血的演出服时,金属镊子突然停在林栀心口——那里蜿蜒着五道星形疤痕,像朵枯萎的栀子花。顾明城口袋里的怀表猛地发烫,内侧镌刻的栀子花纹路正与疤痕完美重叠。
监控视频在凌晨三点弹出通知。顾明城看着屏幕里戴渔夫帽的女人撬开琴盒,泛黄诊断书在她指间翻飞。当镜头捕捉到她耳后紫藤花刺青时,输液架上的葡萄糖瓶子突然炸裂——那是顾家老宅花匠女儿的标记。
镇痛泵的嗡鸣中,林栀梦见自己沉入音乐学院喷泉池底。墨绿苔藓缠住脚踝时,二十岁的顾明城正将时光胶囊埋进紫藤花架。他们封存了肖邦手稿复印件和验孕棒,还有沾着机油的婚戒设计图。
“你偷了我的怀表。“现实与梦境重叠的刹那,顾明城掐着她未输液的手腕。他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根淡白的戒痕,那里残留着当年他亲手打磨银戒时的硫磺气息。
林栀忽然弓身咳嗽,血沫溅在对方袖口蓝宝石上。顾明城扯开领带止血时,一枚银杏叶标本从内袋滑落——叶脉间藏着的“LY“缩写,正是她被迫流产那天在医院枫树上刻的记号。
记忆在吗啡中裂开缝隙。林栀看见穿病号服的自己蜷在焚烧炉前,火舌正舔舐着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顾母的高跟鞋声从身后逼近,鳄鱼皮包里露出半截支票,数字末尾的五个零像绞索套住母亲输氧管的节奏。
“为什么要烧掉我们的孩子?“顾明城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压下。他举着染血的诊断书,乳腺癌三期印章旁竟浮现顾氏集团防伪水印——那是他母亲最爱的火漆印纹样。
警报器猝然嘶鸣。林栀拔掉针头冲向消防通道时,电子屏正滚动播放袭击者坠楼新闻。死者左手紧攥着褪色琴谱,法医从指缝提取出放射性同位素——与顾氏制药最新抗癌药中的追踪剂成分完全一致。
天台风灌满病号服,林栀在蓄水箱后摸到生了锈的时光胶囊。七年前埋下的婚戒设计图已经霉变,但背面用铅笔新添的字迹清晰可辨:今晚七点,老地方。
身后安全门吱呀作响,顾明城举着怀表步步逼近。表盘玻璃映出音乐学院废墟的全息投影,而分针正指向他们初遇的时刻。林栀忽然发现,怀表齿轮间卡着的紫藤花瓣,分明是上周才在顾宅花园采摘的新鲜花朵。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偷窥我的时间?“她退到栏杆边缘时,诊断书被风卷向霓虹灯牌。顾明城忽然僵在原地——纷飞的纸页间露出半张B超影像,胎儿轮廓旁标注的日期,竟是他母亲宣布联姻的前夜。
远处钟楼传来七声闷响,蓄水箱轰然倒塌。在倾泻而下的雨水中,林栀看见胶囊里爬出成群机械萤火虫,它们拼凑出的全息影像里,二十岁的顾明城正在往验孕棒上系栀子花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