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村的私塾里,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一排排陈旧的课桌上。
周砚秋身着一袭素色长衫,头戴方巾,站在三尺讲台上,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几个空着的位置,不禁微微皱眉。
他向来治学严谨,对待这些农家子弟一视同仁。
而孩子们也都乖巧懂事,无论是晨曦初露还是烈日高悬,从没有过迟到早退的情况。
可今日,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却齐刷刷地不见了踪影。
周砚秋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轻声问向坐在前排的春妮:“春妮,那几席空位所属之人,为何今日未到塾中?”
春妮怯生生地站起身来,小声说道。
“先生,他们都得了奇怪的病疫,听说是吃了怪鱼,高热不退,现在都没法来私塾了。”
周砚秋心中一沉,还没来得及细想,班上几个稚童已忍不住小声讨论起来。
王大牛满脸神秘,压低声音说道:“我听黑水村的几个玩伴说,他们这些人的长辈触怒了河伯,因为他们都转信了青槐公,所以河伯才降下责罚。”
“肃静!”
周砚秋神色一凛,高声喝道。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孩子们都被先生严肃的神情吓得不敢再出声。
但王大牛的这番话,却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周砚秋的心头。
随后,似是想到什么。
周砚秋神色一凛,目光如炬地看向王大牛,沉声道:“王大牛,你且说清楚,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王大牛被先生严肃的神情吓得一哆嗦。
原本就小声的声音此刻更弱了几分,他弱弱地回道:“先生,是隔壁黑水村的人都这么说,我那几个玩伴跟我说,他们村里都传遍了,说是咱们青槐村的人不敬河伯,改信青槐公,才惹得河伯发怒,降下这疫病的灾祸。”
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孩子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惊恐。
周砚秋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
黑水村与青槐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却传出这样的谣言,背后怕是有人蓄意为之。
这谣言一旦在两村之间传开,势必会引发不必要的争端,而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便是青槐公。
“罢了,今日你等自行研习课业。”
他抬手示意孩子们安静,可自己的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在他看来,这绝非简单的传言,而是一种极具指向性的舆论导向。
如今村里本就疫病横行,村民们正满心焦虑、无处发泄。
而这谣言,就如同在人性的堤坝上撕开了一道口子,极有可能引得众人将心中的怒气都倾泻到青槐公身上。
念及此处,周砚秋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他望着窗外那棵随风摇曳的老槐树,心中满是忧虑。
他与青槐公,虽说是好友,可在这世事无常的当下,却不知该如何为好友化解这场危机。
此时的他,已没了上课的心思,早早放学。
……
日上三竿,烈日高悬,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
年轻的石头早早被村长赵守义委以重任,前去乡里请苏大夫。
石头深知事态紧急,哪敢耽误,一个箭步跳上驴车。
扬起鞭子,“啪”的一声脆响,驴儿吃痛,撒开四蹄朝着乡里狂奔而去。
“驾——”
车轮滚滚,扬起一路尘土。
几个时辰的颠簸后,石头终于赶到了乡里。
“刚出锅的热包子嘞,皮薄馅大,香软可口,一文钱两个,快来尝尝哟!”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
“磨剪子咧,锵菜刀!”
“……”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往来匆匆,叫卖声此起彼伏。
石头一路奔波,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但此刻救人要紧,哪还顾得上这些。
他焦急地张望着,在街巷的拐角处,一座古朴的建筑撞入眼帘,门匾上高悬的“怀仁堂”三个烫金大字格外醒目。
石头心里一喜,终于到苏大夫的医馆了!
怀仁堂的门面虽不算宽敞,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木质的门窗纹理清晰,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走进医馆,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屋内,一排排整齐的药柜靠墙而立。
每个抽屉上都工工整整地标注着药材的名字。
药柜旁,放着一张陈旧的书桌,墙上还挂着几幅泛黄的经络图。
“苏大夫,苏大夫!”
还没等石头喘口气,一个药童就像个门神似的,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药童皱着眉头,把石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满脸嫌弃,鼻孔都快朝天了。
“哪来的泥腿子,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儿也是你能随便闯的?”
石头心急如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焦急地搓着手,双手抱拳,哀求道。
“小哥,求您行行好,我是青槐村的,我们村闹疫病了,大人小孩都倒了一片,我是来请苏大夫救命的!”
药童一听,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抱着胳膊说。
“苏大夫今儿个可没空,早就和李府约好了,要去给李大员瞧病,晚了可担待不起。”
“你们的命,可有他的值钱?”
石头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
“小哥,我们村真的等不起啊,孩子们都在生死线上熬着呢,求您让苏大夫先去我们村吧!”
药童却不为所动,还不耐烦地啐了一口。
“就你们那穷村子,诊金给得起吗?别到时候又欠一屁股债!还坏了我师父的名声!”
“走走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这时,正在后堂整理药材的苏怀仁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苏怀仁年过半百,行医数十载,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
“明远,出了什么事?”
他放下手中的药包,缓缓从内堂走了出来。
见到来人,石头眼睛一亮。
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哎,你这家伙,懂不懂规矩,真就是乡下人了呗?!”明远皱眉,想拦却没拦住。
石头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只是一个劲的磕头,道。
“苏大夫,我是青槐村的石头,赵守义村长让我来请您。”
“村里疫病闹得厉害,大人孩子都遭了殃,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