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身在、心在、身心在、气在、心活在、心眼在、灵在是此前的八法,还有灵眼在。灵眼在是回来,是不完全的回来,也是彻底的回来,他是目的我是手段,以他为主但是有我,我是他旨意的一部分还要去成就他的诸多旨意,就是他给与我的我再给与别人,我没有减少却日渐增多。
数字从一到无穷,前面是一二三,表示的任何数都是为了说明一个数,如果并不唯独为了解释为了在认可的范围内的理会至多到了二和三,先哲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之后就是三生万物了,都是为了说明一起于一本于一归于一。天地人是一个架子,繁衍和生养众多,这是一个形式,最后要回到内容里去,回到起源里去逆流而上。起生入死不算什么,这谁都会不用学习,出生入了死,从生命里来带着生命,一路奔向死亡,启死入生才是大道。
你已经见到了你自己,但你还是个孩子,刚刚会爬而已。你现在需要喂养你要学会吃喝,知道你很想长大,现在教会你吃和喝,成长离不开这个,需要能量的不断补充你才会维持你自己,才会拥有自己。张晓宇如是说。她本意是继续进行角落的口说心授,但三十八号神情有异,打断了她。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不是张晓宇吗?我是你的医生。
三十八号轻轻摇摇头,说,那这里呢?
张晓宇说:“这里是角落,也叫僻境。”
三十八号想了良久,一无所得,怅然闭住了眼睛,似乎是余之不尽的叹息。
心下冰凉还有流泪的冲动,他认错了自己但那也是一种认识,现在干脆连这个认错都错了,自己只是个陌生的过客。
张晓宇不知道为什么弄成这样,她为他都苍老了,这个苍老现在也没有了说法,但她要忍住自己,他还是个孩子是个婴儿,现在不料想真的是了。真是一个玩笑啊,他认识她的时候她不是他所认识的,一瞬间,她才认识了他而他根本不记得她是谁了,他是她认识的而他不认得自己。
医生的职责让她振作了一下,她说,我是医生,我只医魂魄之病。这里是个角落没有任何打扰,不管认不人识,就当做咱是认识的,因为刚好是你和我在这里。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只安心专心听我的话,这会对你很重要。
空白了,什么也不记得了,这也许很好,我也放下纠结,只认真为他疗病吧。可是他已经不再像一个病人,也许病人都是没病的看不出来有病的,有病的承认自己有病和不承认自己有病。承认的也是用的知识而不是病灶,或者只认可三分之一的病,不想投降于那三分之二的病,三分之三的病都会否决,可是有限有死有罪不就是病么,管不了这么多了,先给他他当下亟需的。
换成更温柔的语言,语言是一些物质,张晓宇开始读一本书,那是她记熟了的书,她虽然也不了解多少,就娓娓“读”起来。一遍两遍很多遍,三十八号很安静,都听了进去也“看”进去。
不理解不要紧,记不住也不要紧,它们什么都是,后面有很多的时日反刍咀嚼和消化,是你的粮食和汁液,你要靠着这些长大有了身量心量和灵量。
有一个少年离开了家乡,虽然数以千计的回去过,但好像没有真的回去过,越想回去越回不去。那里还有另一个少年,母亲死后想辍学的少年甚至想到轻生的少年,他的父亲已经完全自卑,提溜着酒瓶子在他母亲的坟上一坐半天一哭半天。
自己没有回去过,眼睛经常回去,那里有他的门,向阳门,也有被尘土厚厚覆盖的梦境,村南是山,人们喊惯了叫南山,村北也有山,徂徕山,村子也像山,就如扑簌簌泪珠留下来的一滴,名字很清甜和美好,甘露村。
曾经是少年,总有一些东西扑面而来也扑着心灵而去,不是年龄是那些东西让自己长大,玩着门前的泥土,一忽儿就长大了,早就见识过黑暗了,据说死亡就是一片黑暗。黑暗有的很大有的很小,有的惧怕有的惊恐,它们会埋没人。降落的时候怕的是没有边,旁边总递过来一些温暖,说你很勇敢。
后来有底儿,有底儿,可是万一没有呢,如果没有呢?
来过,我来过你来过他来过,来过,是说的这里。
过来,招手或呼喊你过来,是招呼人的那里。
来过,是从甲地到了乙地,过来是去哪里,是从乙地回到了甲地还是去了丙地呢。
来是方向过是过程,来是必定就来了,在这里的都是来的,过是那个框架中的喘息,它们可能已不在一个时空。
过来,但愿有过这样的邀请,就过去了;过去了,站在那里,才有机会说来过。仔细打量那里的情景,说,这地方我好像来过。
这是有道理的:按着我们任何当时的接受宽度,新的人事物都是经过了中转才来到你的面前的,肯定有些熟悉的残留的意味。这个中转站就是记忆之底、记忆之城。
中转的速度很快,因为记忆之城的运算速度快到只有意念,不需要承托。看起来就好像人事物直接来到了你的面前。
说的宽度就是你的理解度和接收度,记忆会根据你的情况量体裁衣。你是五十六,不会给你五十七。你的心一直计较在房子上,就不会送给你一张音乐票。
每一个比喻都是我们的心,心比喻着心,也是记住的心被记住的心。一切都要老去,这么说的时候是现在在说的老,一切都要老去,是说的一个规律,但是是指着不会老去永远在这里或换一个地方站立的时候说的,只说到了一方。规律是规定的律,谁规定的就要找谁,无缘无故的放在这里不管了,没有这个道理。
管的人一直在躲藏,太明白了就像是躲藏一样,就像大自然,就像人性中的美好,就像认识之区突然破开了一个小洞。
和他的联系是个体的,你坚信他在某一个地方,就有那么一个地方那么一个人,你坚决相信自己没有那样一个人那么一处地方,就没有那么一个地方。不是空头设想,这本书说明这个人这个地方存在,他来过,他现在在某一处地方说,过来。
其实也不是说他没有就真的没有,他依然在完成着自己的工作,处理自古至今、自内至外的所有记忆和情感。你是他的办公室,或者说是亿万万的连接点的一个。
而认识他、联系上他,和他嫁接,他不仅存在而且活起来,活在你的身上。
我身上是你的血,我的欠缺是你的伤痕,你的真理是你的深度,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牵住你的手,要到你那边去,可是自己的手臂不够长,那边竭力在伸手了,我够不到,中间有距离,很短就是很长很长也是很短,徒唤奈何。
这个老态龙钟的女子说,你吃了喝了你也有些长大了,这时候你还是有时候觉得很饿有时候觉得很渴,有时候渴和饿纠结在一起,遥远了追求,你要追求那个遥远,饿和渴就像那个追求,无法迈过去或者手臂不够长。
三十八号说,谢谢你,是的,能够喝了就永远不渴吃了就永远不饿吗?
永远是一个过程,渴了和饿了也在其中,不渴不饿也在其里,但这都是支架是桥墩,一直想要去那不渴不饿的地方去,去了那里才会了解不渴不饿,才会知道饿和渴是什么,或者也才会回来,是去了之后的来不是没去之前的一知半解。张晓宇说,我也说不准,你需要再吃一些东西,就怕你怕。
什么是怕?
怕是不敢担当的是引起内心恐慌的不能在你里面的感觉,过于死的体验的焦渴和空空的饿,没有实在的茫然和至虚的剥夺和拿走。
比死更可怕?
比死更可怕,怕不少。
不死就不怕?
不死就不怕,怕不多。
向死之心怕不怕呐?
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你现在竟然没有怕心,我真是很运气。
怕也是没有家,没有立足的地方,没有依据,对自己对存在未能认识的恐慌。全都当成虚了,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连感觉也会咔嚓中止,被拿走,如何能不怕。
三十八号端坐了一下,看来做好了不怕的准备,忽然说,我相信你的运气更相信你,正如你说的,我们在这里不会没有理由,我除了相信你就只有相信你了,你说过我是个病人你是医生,病人就要相信医生的话,你尽管治疗吧。
张晓宇内心翻动,她被感动了,他信自己,他这么相信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不多,但那些在一起一定起了作用,每个人都有一些模模糊糊的信赖,没有道理没有来由,认准了就是认准了,即便忘掉了巨大的熟悉现在熟悉跑到了前面,就追过去看看内瓤里曾经那么巨大的熟悉,是渴求,再也不会放过。
城门下的门洞里是两条路,左边一条右边一条,都是平安。
左边一条是熟悉的平安,你自己就是界墙,天生我材必有用,生了我就是我的时光了,我胡作非为我为虎作伥我尽善尽美我简朴还是繁华都是我的命运,谁也不能阻挡我,我最大的拥有是拥有自己,我给自己做主。我渺小我卑微我真实地活着,是在去必死的路上是就是了,我无法选择我就认命,活好这个今生。力所能及的做个好人,做不了好人的时候就做个坏人,世路也综综件件的说做个好人好,关爱到处都有,爱心处处接力,关注贫困关注健康关注心灵,若非好高骛远非要位极人臣富可敌国也还过得下去。不好的时候就自杀,心怀歹毒的时候就报复。榜样总是有,做人的榜样财富的榜样国的榜样民族的榜样气候的榜样,榜样远远在前,后面的人们慢步疾步的猛追,非要过那一种生活非要逃匿和移居海外,非要认准了一个方向。
身边的美好是多的,丑恶也在所多有,但那不关我的事,都有自己的门前和雪,家里的经还念不好,有不婚、离婚更多的是结婚,孩子教育也是个问题,多了他们(她们)都是嗷嗷待哺的婴儿,除了学习什么也不会了,很委屈的样子;少了,抛过来颠过去,只能是人下之人,多少的白眼和蔑视。没有什么合理,给了你什么你就接受什么,哪里都有法网。女人都要说了算,男人身逃心逃或者逃之杳杳。感谢吧,有饭吃有衣穿那就不错了,打住,那是你们的生活,你没看看现在都发展到什么年代了,谁没有房子谁没有车,只是我命不好。我得的是我应该得的,我得不到的都是亏欠我的,我不要什么指望,我早晚疲惫和死在这条路上。
能活着是件好事而不是奇迹,别抬头看天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当下的安宁就是安宁。会变好,心安理得尽职尽责吧,等生命笼罩不过来或者挤成一小团,就不追了,邓林美丽如许,谁不是渴死在路上,一切都在路上。
这是一条有尽头的路,三十八号不想走这条路,他看看身后像童养媳一样亦步亦趋跟着他的陌生的老女人,坚坚的转个身往右边一条路走去,脚下却突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