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面对,对己身来说就有左中右。
三个高台左中右拱卫着魔七梦茵剑章和骷髅魔,这是方位不是方向。面对就是对面,在不确定方向的时候和地方,左右就极端重要。分左右得要有一个点,指着谁来说的,你的左右是我的右左。
面对一个面,底下的面和天空的面,确定了自己的点,或者心眼关注的一个点,可以使用时钟原理,几点钟方向,也可以八卦六十四卦定位定方向,才不至于行差踏错。有圆有方,你知我知。
就算无数的支面上,无数个透明的自己走来走去演绎无数个人生,也有点也有方向,你就是点就是那个方向。人数多少在于你的维系,你支配得了你罩得住。
三面高台峨然坐着三位魔头,中间的头上有头,左边的长耳垂地,右边的眉心有一竖眼。
头上头说,除了到这里来,你们只能到这里来,三件事情和你们四位商议,咱一件一件解决。不究原因,只对事实说话,就是说假定我们都在某一界定之内,并且从属于某一法则。
四人只能同意,他们认为车到山前必有路。
其实这是一种决心和信念,并没有多少人真的到了山前,也怕真的走到山前,迫使着自己不到山前。弄个不好就是心死神亡,没有了折中的余地。
看情形三魔头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他们已经走进了布袋中。接着头上头的话,长耳亮开了第一件事情。
“这是一个人,一个恶人凶人,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他的罪行罄竹难书万死莫赎。”
长耳用手一指,四人脚下的尘埃中出现了一个蓬头垢面双眼阴鸷的三十余岁汉子。
“还有事实为证。”
在汉子的周围出现了虚虚的六七个类似电影屏幕的东西(光圈),汉子的所作所为正在上演。他污人清白他逾墙盗窃他胁迫良善他做假见证他欺行霸市他横行霸道他放高利贷,最残酷的是把一个欠债没还的年轻人大卸八块,场面几不忍睹。
“这就叫死有余辜了吧,死都无以偿还,人神共愤。他的确是该死的,很简单,只要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出手杀了他,我们放你们走并且指点一条明路,送你们到你们要去的地方去。”
头上头和额中眼也点了点头。
这凶人的情况似乎不是假的,三个魔头也表达了他们的诚意,汉子好像也分明知道自己的结果一付等死的模样。
只要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就好,这不是杀害无辜欺凌弱小而是为民除害。
这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不算小的问题,关乎生命的问题。思考生命问题的伊始,但凡触及到此一类问题魔七有意无意之间就采取回避的态度,自己的生命尚未弄清楚,他人的生命之秘自然也是模糊的,何况二者之间还存在很大的距离。
不太关注别人,洁身自好独善其身,修养高了自律严了灵命突飞猛进了,终究达不到超高的水平。爱邻舍爱敌人,这都是宽泛的,至多是力所能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达者兼济天下。
爱比较容易,恨却很难,周济施舍扶危济困修桥补路想做就能做到,在不关乎真善假善的时候。面对清平世界,经常见不惯一些和众人道德之线背道而驰的人和事,自己能做什么。可以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或者见义勇为,但不一定明白真相。
真相是生命的尊严。
任何人的生命都应该被善待,这是首要的前提。
但顺着每个人曲折的心路历程,光霁的一面在所多有,给生命丰厚的蕴藉,知恩图报感恩兼及他人,是一个良性的循环。但丑恶的一面也多如牛毛,并且总是显得很突兀很割心很惊眼很雷耳,东风压到西风的时候,祸害稍稍收敛,虽然事情和人还是叫人极不舒服。西风凛冽之时,一些害群之马总是应运而生,良善低吟好人悲催。
救世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是,突然遭遇生命之危或者路真的不平的时候要不要拔刀相助,而且必然是生死由命鱼死网破的刹那。
不要自己丧了命,这是另一个前提,这个前提好人坏人都自觉地被认识到。
但要不要邪恶丧命呢?无法模棱两可的时候必须揭然回答。
要还是不要。
自己没有杀过人,也不愿意杀人,人命关天,这是现实之中的最大法则。在离开家乡离开自己之后,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包括在我镇在卡都城在未成城在很多地方地界,自己从未杀害过一个人,自己没有,那么魔王第七护法就是现在的骷髅魔自然也没有。
“你们杀过人没有?”
魔七问剑章和梦茵,二人想也没想地就摇了摇头。
不管任何情况都不要杀人,连念头都不可有。恨人就等于杀人了,何况真的要杀。杀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无意中杀了,就算不知道无意中杀了人,自己的身体和心和灵都会发生莫可名状的症候,呕吐抽搐战栗厌世生不如死万念俱灰。
一道无形的绳索就会紧紧捆绑了自己,摆脱不掉。
如果是战场之上呢,这没有什么好说的,那就战场上见,为国为民为自己,非杀不可,国破家亡忍辱偷生不如马革裹尸沙场捐躯。
如果是被魔鬼附体的人呢,那就杀魔留命,到了能够对付魔鬼的程度就一定可以留命,留下人的命。
真假并不易辩,最重要的是我们不是法官不是审判者,我们无权要人的命。
我们不是审判者,我们所知的人的外观只是微乎其微的微小一部分,不能越俎代庖。
审判的事情交给审判者,这就是此时的意思。
“我们不能杀他,决不能杀他。”魔七态度非常坚决。
头上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们不杀他可能就要被杀,值得吗?”
“谢谢你,”魔七说,“你这句话也代替很多人问了一句针锋相对的话,如果必须,一定要发生,你不杀他就会杀你,那时你怎么办,杀还是不杀?首先,这个问法只是一个假设,不会一定发生,只要抱着绝不杀人的信条,这种事必躬亲的事情就不会降临下来,面对事情的犹豫来源于想法的犹豫,想法犹豫才会有事情发生。怕什么来什么,不怕的时候事情也会绕着道走。其次,信条很大,原先我们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才会遇到这件事情,如果早想明白了,也许是另一种遭遇。这个人可能还是要死,面对他杀或者威严的审判,但不由我们执行。最后就算必然遇到了非此即彼的情况,我们能抗衡的抗衡,能阻止的阻止,不杀他也不能被他杀了。如果实在抵挡不住,那就只能叫他杀了算了。”
头上头:“真的算了?”
魔七:“你什么都明白还要问,在身体上我们贵身,信念的力量自然可以帮我们度过难关,如果不是那就是另有安排,躲也躲不过。在灵里面,我们依然有依靠有山寨,杀身不可怕,杀灵才严酷,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谁还没有个灵外之灵,早有防备的。”
“你可要想好了!”头上头忽然咆哮起来。
剑章面色微变,杀身成仁壮烈热血地对魔七说,“如果可以度过难关,我也许可以溅一身血。”
魔七很恳切,语气很柔,“万万不可,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原先没想好所以遇到了试探或者试炼,现在既然想明白了就不要冲动。杀人不是简单和单独的一件事情,一旦杀了人就会遇到极大的危机,很难有人过得去,自己知道的生命不知道的生命以及最终必然知道的生命,这个生命只是一点点,断了就断了后来能够连续上,而杀了人什么都挽救不了,必将走另一条路,人们选择来选择去都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对剑章说完,面对长耳挺挺胸膛说,魔七语气坚决,“不杀!这就是答案!”
一阵沉默。
杀身成仁,不是杀身本身是仁义之举,而是杀身成就了仁,抱着仁一直没有放弃过。杀身只是释放了仁,或者说因为仁才有杀身。但宁肯杀身也要有仁。
竖眼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他说起了第二件事情。
“第二件事情是咱魔界的事情,好事情却被你们破坏了,我们好好的一个魔王被你们代替了,你们得要还我们一个魔王出来。”
“怎么还?”
“很简单,他留下。”竖眼一指骷髅魔王魔王第七护法。
“这不可能。”魔王第七把刀知道后果,留下魔王第七护法他就会被这些魔头施展魔法永久困居在骷髅魔王体内,那日子不知道有多么悲惨,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一个意念分身也就没有了,无法再相互依靠,失去了后方自己就是一座孤零零的城池。
“如果不行,”竖眼眼睛一闭说,“他们就会死。”
竖眼闭上双眼是为了使竖眼更明亮,那只竖眼忽然射出了一缕光,就像老式的遮盖灯头的铁碗把灯光聚成一个圆圆的自小及大的扇形。扇形里面,在地面铺展开来的光中,微小的三个人正在翻山越岭,他们正是自己,另一个剑章梦茵和魔七。
竖眼说的他们就是自己,另三个自己。
是自己,也不是自己,这中间相望着一千年的距离。
自己完成了,他们是完成中的继续;自己在继续还在迷宫中,那他们就是完成。但现在不知道是完成还是继续,时间弯成一个圆形,他们兜头不期相遇。他们不知道自己,自己是他们的天,后者他们的美好祝愿和遐想里自己就是他们,另一个他们。
你在这里,你就会在这里,这里是你。如果你在那里,那里就是你,这里是你的曾经的一个念头,没想到这个念头,它自己没有停下来,一直在继续。
就有了外想不入、内想不出的说法,因为一个念头就是一个迷失。只要你关注,你就是它。
来。
抛。
骷髅魔已无法动弹,他的一只手里攥着印鉴小书,一只手里擎着铁杖青藤,骤然多出来的东西让他目瞪口呆。
“晚了。”竖眼说。那个灯扇还在,好似已被固定,他已经恢复了双眼,竖眼又成了摆设。
竖眼说的晚了,是在感召之下让七护法的灵从骷髅魔王身体里回来晚了,是真的晚了吗,七护法已经回来了,和魔王有关的物件也已经都塞给了魔王。大约是晚了,回来之后七护法小声说,不妙,我的一部分心思还存在魔王那里。
一开始,可能刚进来之后头上头竖眼和长耳就动用了魔法,那意思分明是要把七护法禁闭在骷髅魔身体里,当魔七见机不妙的时候已经有一部分魔法凑了效。
因为有一部分意思在骷髅魔那里,骷髅魔不是被定了下来成为壳子,只是神情夸张地不知所措。那一部分意思是七护法灵体的某些部分,他回来是回来了,但总感觉遍体鳞伤残缺不全,有一部分自己被自己遗忘了,和痛改前非以及面目全非一个意思,和魔七的连接也大打了折扣。
于是魔七有了一个决定。
“他们死就死吧,但求你们解除禁锢魔法,还我完全自由之身。”
“你忍心让他们三个死?”
他们三个都是小人,光照的地方地域无限的大,丘山峻岭可以有折腾的空间,像看着一只蚂蚁看它怎么行走。没有联系,他们是他们自己是自己,那三个人救不了这三个人,这三个人也对那三个人鞭长莫及。
是自己,他们的生死一定和自己有关系,但就是只能眼睁睁看着。
也许很多人有过这样的梦境,醒来后幸亏那是梦境,在不同的时空穿行,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也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隔着一层纸。这张纸或者是时间或者是空间或者是某一部分心情以及古怪的记忆和想头,某一天就会连系起来,但在当时谁也辅助不了谁,天遥海阔,像袍袖之中的无数世界,不碰头总要碰头,不相识总要相识,缺少了一个据点。
割舍心意,收回念头,从良改善,都像这样的一个消灭自己。
无法十全十美尽善尽美,必须留有空白,这是记忆之根的招数。但它又让人觉得没有这么回事,追求完美是人生的必须。
仁之所以是两个人,要想有牵连有作用,那就只能是一个饱和,一个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