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潺潺，这五人似乎已死的树桩漂浮在湖面，不发一言。
“你们算是能人异士，不过该当弃暗投明才是。这还有几人，要呆在水底，我不勉强你们出来”肃玉又问。他们的手段确实不光明，并不妨碍这些人的“铁骨铮铮。“
一枚滴水观音刺破肃玉指甲，刺到了她右手背上。
血在她手上绽出红花，若非肃玉掌力化在风中，偏开了锋芒，这一次已刺入她手上动脉。
内力微微滞了一下，肃玉凉意从骨髓处而发。
“肃玉，你放开我。你现在内力都在下坠护着我，无法全力打落这些滴水观音。“行舟第一次对肃玉这般怒，也更自责。他怎会不知，千钧一发之时，肃玉内力眨眼间停滞，又恢复如常，是她由动入静，后着以柔移开前着的运行方位，凝、护住了伤口处大穴。
也护住了他。
必竟现在可承着他们的毛竹，都散成了碎屑，只有肃玉脚下的那一截。
“小女子别的没有，救你还是可以的。“肃玉手心旋转，碰落了随后而至的几道银锋。那枚刺过她手背的滴水观音被她左手轻轻一拨，横在五人眼前。
“你们若是往前泅水，按我现在的性子，我拿着这滴水观音从你们后方抛过去便好。”肃玉看出这几人泅水时，后背微微弓起，极为不同。
几点银光，聚到行舟身侧几尺。他掌心贴着水面，沾水而起。
水幻成水晶帘，滴滴捶打银光。
银光忽明忽暗，点点颤颤。
是三枚滴水观音，被行舟勾出了水面。
一个人，也横到了水面上。他身上有数个流血的小孔，不知是被他人误伤，还是方才被“以敌制敌“的阵势所伤。
白浪中被他的血染了一片红。他已然不是泅水，是挣扎。
隔着水雾，他抬头看了肃玉，这个被他们算计了很久的女人。
点点血痕，像一张水墨画上点题的红鱼。她思索滴水观音下一步袭来的方位和速度，左手似拈花，似握笔，淡然扫开一道道银光。
他伤得很重，衣袖中落出一柄匕首，刺向自己喉咙。
“你若是自杀，我就将这五人一个一个都杀了，死的顺序，倒是可以让你们自己挑。”肃玉依序向前推掌，向后挽掌，指尖凝成一簇长短不一的掌风，逆着水流，裹向那五人。
这一着里，掌风强弱互叠，分别对准五人大穴。
这是制敌必胜的招式。
他们可以下潜，可是手上已没有滴水观音可做呼吸之用。可以向其他方位闪避，长孙山长的掌风是可以改变方位的。
一个年长些的人，毫不犹豫，向前进了一尺，脸露笑意，愿做第一个死的人。
“你们是有离开的机会的。”肃玉没有说逃走，而是说离开。“这不用猜，我就知你们是要掩护其他人撤退。这其他人嘛，我不管追还是不追，都是你们任务失败了。即便追上了，我也是打你们一顿，留在酒窖里酿酒。不过，你们喜爱的想来也不是酿酒，是打渔还是撑筏子？”她对于酿酒的兴趣比打架更甚。
长孙肃玉的掌风没有击穿这个年长之人的胸口。而是停留在湖上，贴着年长者的心口慢慢滑落成一滴一滴水花，透出五颜六色的光。
惊讶，惊奇。
长孙肃玉不像他们所见的任何一类人。她并没有将他们当做敌人，而是当做来十里琅嬅的江湖人。江湖路远，相逢该当有酒。
行舟中指向外一打，湖中破出一道笔直的，划这个重伤的人。
这道浪先匕首横到了他喉间。
一层一层浮力在匕首和喉间上下晃荡，匕首变得如水柔，向旁弯折，又从他手心滑了出去。
“你知自己重伤，不愿累及他人，在下佩服。”行舟握住一截已折成几段的滴水观音，抛向远处。
滴水观音所幻银光已越来越少。很远的远处隐隐有水波几行，肃玉知是潜在水底的其他人都已逃走了。
“你们几人，不如带他先走。”肃玉算是宽容了他们。她轻轻晃动一枚滴水观音，拨动重伤之人身侧流水，画出一圈一圈涟漪，让他随风随浪漂到了五人身前。
一个人伸手按在重伤之人肩上，另一人则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他们互相张望，有神色担忧，长眉紧锁，有脸色苍白，悲伤而不痛哭。
肃玉又渡了些真气给行舟，湖水还是有些冷的。
六个人在水中，左手伸直又按在右肩上，低头躬身，这才转身泅水而去。
他们在湖水中时隐时现，在一片静谧中，渐渐去了。
“山长，你放开我，他们都走了。我就是泅水，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行舟说得倒是诚恳。他衣衫勾到了一个小木瓶：“是他们给我的，到了岸上再打开看看。”
肃玉跳下这一截小小的毛竹，两人在水中浮浮沉沉，总算在天将黑时到了岸上。
生了火，以真气抵御寒气。
月亮出来了。
“他们都是聋哑人。谁那个号令他们？”行舟自言自语，他将那个木瓶取出，打开蜡封的瓶塞，是一颗一颗药丸，药的香和苦。
肃玉将药丸放在手心：“看不出是什么，先带回去吧。”
“山长不担心是谁号令他们的吗？”行舟重复着重点。
“担心又有什么用，该来的，想来的，还是会来的。”肃玉想起酒壶，幸好还在衣衫上系着。“酒没了。”
“我们该如何回去。这地方可不好找。”
“我出来时，那本札记就放在几案上，就那么几个地方，容若猜一猜，最快今天，最晚三天后，也能猜到。”
“你想吃什么，我去找找。”这许多年，行舟是最关心肃玉的人。
“我想喝酒。”
“那可不行。”
“怎么会有行舟不行的事情。”肃玉望着月色下的湖水，凉意徐徐，不见鸥鹭，没有朦胧，等归人来的灯火。
“我去抓鱼。”
“这晚上，鱼也要归家。”肃玉指了指远处一丛一丛野果树。“我不要星星月亮，就要几颗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