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谷一战的结果容后再叙,下面该说说其他人的夏校课题了。
那么按之前定好的顺序,第二个要说的是王嘉然。
她的课题看上去可不轻松:前往衙门协助捕头路平安追查城中幼童连环失踪案。
近来枝江城中有一“夜行剑鬼”,专在夜间出没,伤路人性命,来去无踪,从死者伤口上看应是剑术高手无疑。
几乎也在同一时期开始,城中接连有十余名幼童离奇失踪,或是出门打酱油半路失却,或是外出玩耍许久未归,甚至还有爹妈早上一觉醒来发现身边被窝里少了个人。
失踪幼童的年龄段集中在四到十岁,哪个不是家中父母的心头肉,为此衙门也是倾力排查可疑人员,夜间更是加大巡逻力度,可失踪人口数量仍然在以每周一两名的速度稳定增长着……
坊间有传闻称孩子是被“夜行剑鬼”掳走的,一时间人心惶惶,家长纷纷禁止子女单独外出,甚至出现私塾因没有学生来上学而停课的情况。
王嘉然想起自己不久前有次独自一人进城,还被巡逻的官差拦下要送回家去,对于这种被误认成未成年少女的情况她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后来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对方才告诉她幼童失踪一事,她回头也是第一时间禀报到了书院当中,没想到此次夏校竟恰巧就让她抽到了这一任务。
任务非常艰巨,为此自然是要做足准备。
第一条,提振精神,为此王嘉然拿出了前两日托人从城南蜜饯铺子带回的衣梅,此物乃是以杨梅浸入蜜炼草药,再以橘叶、薄荷包裹其外,其味清香如蜜,有生津补肺、去恶化痰之效。
第二条,保持充沛体力,说到这个那自然是包着枣泥核桃的搽穰卷儿和以鹅脂摊出的菜煎饼,最好再配上两块粉粉的海棠糕,多汁爽口的脆桃也是不可或缺……而卖这几样东西的店摊也“恰好”都在去衙门的路上。
第三条,等一下说不定会用到的神秘妙妙道具。江湖险恶,老江湖们甭管是否擅长都会随身带些暗器以防不测,那我顺道再买点莲子揣兜里,打架的时候丢出去、馋的时候自己吃也很合理吧?
第四条……
得,别往下数了,到地儿了已经。
王嘉然一路边走边吃,吃了前一样再买后一样,等走到衙门时,按她自己的话说,也就七八分饱吧。
顺带一提,她早上从书院出来时是已经在食堂吃了早饭的。
她向守门的衙役说明来意,后者也是很痛快地就把她引进了后堂,并告诉她不久前才刚有另一个隐麟书院的门生也到了此处,这会应当还在路捕头那儿。
“哈?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人?”王嘉然有些不解,“难道说那位同门的任务是查‘夜行剑鬼’?”
那衙役道:“‘夜行剑鬼’是鱼克礼鱼捕头负责在查,方才那位女侠指明了要找路捕头,恐怕也是来帮忙查幼童失踪案的。”
衙役把王嘉然引到捕房,敲响房门,屋内传出一个声音:“进。”
王嘉然进门,看见路平安路捕头对面坐着的人后,不由得小小地吃了一惊。
“乐乐?”
“然然?”
王嘉然注意到王珈乐今日穿了一件连帽的披风,而王珈乐看着对方笑呵呵地坐到了自己身边,原本冷峻的脸上不免流露出一丝宠溺的神色:“你怎么也来了?”
王嘉然道:“看来我们抽到的任务是一样的。”说罢二人都从兜里掏出了自己先前所抽的任务纸签,两相比对之下,果然一字不差。
路平安道:“能多个人帮忙自是不错,案件的细节还要我再复述一遍吗?”他年纪在四十出头,身穿皂色盘领的差人制服,相貌忠厚,体态敦实,看上去令人安心。比起年轻的鱼克礼,办案经验丰富、精通人情世故的他更受老百姓的信任。
王珈乐拿起桌上一张写满字的簿子,在手中扬了扬道:“时间宝贵,我路上再与她说明,就此告辞。”说罢拉起王嘉然的手便朝外走去。
“诶诶,我凳子都还没焐热呢……”
“时间紧迫。”
……
王珈乐的那本簿子上按照报案时间顺序详细记载着迄今为止失踪幼童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家长身份以及失踪前的最后去向等,这些信息自然是从路平安处誊抄而来。
王嘉然一边仔细阅读一边道:“记得还挺详细。”
王珈乐道:“那是当然。”
王嘉然道:“就是看不懂写的啥。”
王珈乐嗓音骤然拔高:“那你半天看了个啥?”
王嘉然故作老成地道:“王珈乐同学,你这字写成这样,教你习字的先生会很难过的。”
王珈乐有些气急败坏:“我明明已经在练了!这总比年初考试默写《出师表》那次好得多吧!”
王嘉然满脸坏笑:“你可拉倒吧,你那写得哪是《出师表》啊?去龙虎山底下五钱银子一张保准有大把人买,回去贴门上可以趋吉避凶……”
王珈乐虚起两眼:“你直说我写得像鬼画符不就完事了?费那么大劲搁那比喻。”
王嘉然严肃道:“这不是比喻,是叙述事实。乐乐我说你这文化课真该严查,不然按你现在这水平等到长安论剑大会搞不好连第一轮文试都过不去。”
长安论剑大会每四年举办一次,由各大派轮流主办,广邀天下武林青年才俊,分文武两轮比试,且只有通过第一轮的“文试”才能进入下一轮的“武试”环节。隐麟书院作为武林正道新鲜血液的输出地,院长姜琅又是早有侠名,其门生自然也会在受邀之列。
关于王珈乐文化水平的讨论没有持续多久,不知不觉间二人便已抵达了目的地——截至目前最新一位失踪者,洪阿坚的家。
洪阿坚今年六岁,其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社会关系简单,既无往日怨,也无近日仇。而他们的家境基本也就是在温饱线上挣扎,因此也不存在把他绑架后索要赎金的情况。
二人向洪阿坚的父母表明了她们隐麟书院门生的身份,两口子是纳头便拜,涕泪纵横地哭求二位女侠救救自己的儿子。老洪家三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平时对孩子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知昨日午后他外出玩耍,就此失去踪影。
二人好不容易才把夫妻俩情绪初步稳住,王珈乐连忙问道:“孩子平时喜欢跟哪些人、到什么地方玩?”
洪母答道:“住白鸭寺边上的田阿珊,折柳街窦家的小红,董家台子豆腐坊的三妮儿,还有……”
王珈乐心道:“这孩子咋尽跟小姑娘一块儿玩呢……”
洪父接着道:“他们平常总喜欢到折柳街和金龙巷交叉口那儿的空地玩。”
“离此处倒是不远。”王珈乐道,“家中若有阿坚的贴身衣物,可否借一两件与我等?”
洪父一愣:“有是有,可要这个干嘛?”
洪母一肘顶在丈夫胁下:“人家要自然是有道理,那么多废话作甚。”
洪父转头回屋,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件金线绣鲤鱼的肚兜,还有一把以红绳系着的长命锁。
前文说过,黄金鲤鱼在枝江城民的心目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和意义,此处也是作为图腾寄托着父母对子女的美好祝福;至于那长命锁亦只是最普通的地摊货,薛宝钗那把能换百八十个不成问题。
洪母一见长命锁,立马又呜咽了起来:“我平日里总嘱咐阿坚出门要把这长命锁戴着,结果昨天没戴,这下可不出事了吗……”
二人虽然同情洪家夫妇,但唯恐他们一哭便停不下来,于是接过肚兜和长命锁后立刻便告辞离开,辨明方向运起身法,不多时便来到了洪阿坚平时的玩耍之处——折柳街和金龙巷交叉口的空地。
王珈乐左右环视,见四下无人,便把披风上的兜帽戴起,遮住了面目,随即对身边的王嘉然道:“我要开始追踪那孩子的去向了,然然你守在我身边,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