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那桌,除了内阁六人,还有徐应元、骆养性、魏忠贤,一个保姆,一个保安,一个拍卖会背后大老板。
皇帝化了妆,其他人倒都是本来面目,只是没穿官服。
能削减脑袋挤进来的富商,大多都有些门路,会场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孙承宗等人,连带着也认出了朱由检——
他那一脸胡子,也太扎眼了!
不一时,台上鼓声大作,曹化淳走到台前,公鸭嗓一扯:
“吉时已到!”
等会场里渐渐安静下来,曹化淳又说:
“规矩都写在纸上,报名时发给在座各位了,天色不早,咱家也不废话了,今日备拍宝物一百件,三声鼓响,价高者得,可都清楚了?”
内阁大员在场,商贾们都有些怯,一时无人应答。
朱由检便站起身,笑道:
“曹公公恁得多话,取宝物便是,哥们儿的银子都捂不住了!”
曹化淳感激的看过来,拱拱手,道:
“孙公子稍待,这就来!”
往后一挥手,两个太监抬上来一张方桌,另一个太监捧着个放盘,轻轻放在桌上,撤去红布,露出一尊尺许大小的白玉狮子!
这狮子一出场,场中顿时热闹起来,各桌商贾纷纷摩拳擦掌,这么大的玉狮子,拍回去做个镇宅之宝不好?
一通鼓响,曹化淳喊道:
“白玉狮子一尊,起拍价十万两,那位先生先拔头筹?”
话音未落,便有几十人站起,手中高高举着号码牌,曹化淳刻意等了一会儿,才从中选了一个,道:
“三十七号,出价多少?”
三十七号是个胖子,大手一挥,豪迈的说:
“五十万两!”
一听这个数额,顿时有一多半人放下了号码牌,众人都是远观,又没摸过那玉狮子,谁知道是不是完整玉胚雕琢,若是拼凑起来的,十万两就虚高了,这厮竟还直接抬到了五十万两?
真真是人傻钱多,脑子烧坏了!
曹化淳道:
“三十七号五十万第一次,还有人出手吗?”
这时,东北角一人举起了六十八号,站起身来,大喇喇的喊道:
“我出六十万两!”
怎么又来一个傻子?
众人纷纷侧目,谁知没等曹化淳说话,三十七又出手了:
“六十一万两!”
六十八号勃然大怒,你加一万是几个意思?
“六十二万两!”
“六十三万两!”
“六十四万两!”
两个人较起劲儿来了!
朱由检听得牙疼,特么的,这么挤牙膏,不是耽误时间么?
当即站起身来,一挥手,喝道:
“一百万两!”
他一说话,内阁六个老头顿时就急了,说好的给户部筹钱,你倒好,拍卖会才开始,就先把银子往外掏啊?
还一百万两?!
曹化淳也吃了一惊,咽了口唾沫,才说:
“孙公子一百万两第一次,还……还有人出价么?”
内阁次辅家的公子要买,谁敢争?
一时间,场中商贾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号码牌,便连之前挣得面红耳赤的三十七号和六十八号都把头塞进裤裆里了。
我这是癞蛤蟆跳油锅呢?
没人举牌,曹化淳只好照章办事,扯着公鸭嗓道:
“孙公子一百万两第二次……”
“两百万两!”
“哪个不长眼的……”
朱由检拍案而起,往后一看,怒容却迅速消散。
“原来是张公子出手了?”
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
“罢了,我今日银子带得不多,这玉狮子匀你也行!好教你知道,此物乃朝鲜镇国之宝,万历年间奉送我朝,不知如何,竟落在崔呈秀那厮手中,你但得了,须得好生供养,切莫伤了气运……”
内阁大佬们都惊呆了,朝鲜的国宝,我们怎么不知道?
来者正是张之极,朱由检特意安插的肥托儿之一,二人早有定计,无论何时朱由检出价,他都双倍抬高。
这厮也演技在线,冷笑一声:
“宝物既入我手,就不劳孙公子操心了!”
二人这么一演,台下顿时炸了锅,一个个心思都活络起来了,坐在一起的,纷纷比手画脚,打算先联合拍了,回去再匀——
那可是朝鲜的镇国之宝!
手快有,手慢无,孙阁老家的人,还能看走眼不成?
“张公子两百万两第一……”
曹化淳刚说到一半,就被人截住了:
“三百万两!”
张之极回头一看,脸上倒毫无愠色,只拱拱手道:
“老兄,有魄力!”
真特么邪门儿!
皇帝怎么知道价抬得越高,旁人越要抢破了脑袋争这玩意儿?
三百万两并没有吓住疯狂的商团,拍卖价节节攀升,一次加十万都镇不住场子了,后来都是五十万、一百万往上涨……
但让朱由检失望的是,晋商们一直很低调,从白玉狮子出现,到最后一锤定音,并没有任何一个山西籍商人举牌,似乎这些人对那什么“镇国之宝”完全不感兴趣!
最终抱得狮子归的,是一个南京富商,乐成了傻子。
落锤拍卖价——
五百五十万两白银!
一桌大佬都不说话了,皇帝一搅局,直接涨了九倍,朝廷去年岁入才三百多万两,这一个玉狮子,就赚了一年半!
天下的商贾们,都这么有钱吗?
朱由检倒是再没出手,甚至才拍到第三件,就一脸不高兴,带着满桌子大佬走了,就像是专奔着那白玉狮子来的一样!
他一走,南京那傻瓜也走了,乐得眼睛都眯缝没了……
瞧见没,孙公子都生气了!
此时不走,等着他待会儿堵门么?
匆匆召来家丁,将整整齐齐五百五十万两白银奉上,抱着那玉狮子,连夜就出了城,走水路直奔南京,生怕被人抢了!
回宫途中,六个老头不时看向朱由检,似乎要问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之前他们还强烈反对来着。
待过了午门,直性子的杨鹤憋终于不住了,躬身一礼,道:
“陛下何不再坐一坐,多抬抬价也好……”
朱由检笑道:
“剩下的那些赃物,也都价格不菲,要能都拍出去,才是正途。朕若不走,怕是连累孙阁老名声不保……再一个,朕也就是热热场,能抢五百多万两得了,继续抬下去,若是冷了场子,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