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自然是以身相许!”
“胡说八道!”
朱由检皱眉道:
“你才多大,一天天的尽想这些……回家做大小姐不好么?”
“我早就没家了……”
柳如是嘟喃了一句,又鼓起勇气,说道:
“而且……我都十岁了,姐姐们都说,我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过个一两年,自然长开了……”
“行了!”
朱由检摇摇头,伸手盘了盘她的小脑袋,笑着说:
“你有这份心意,已经算是报了恩,我也心领了,不许再提……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些,自然知道这是个馊主意……”
见她一脸不以为然,又板起脸,道:
“快去睡觉!”
次日一早。
朱由检叼着根华子,斜倚在榻上,等着二弟偃旗息鼓,可这厮不知好歹,气的他攥了两把,正要栓起来,柳如是又来了。
一进门,便是满眼怜悯。
见朱由检拉起被子来,便“哒哒哒”走过来,糯糯的道:
“陛下,要不……我来?”
“滚蛋!”
朱由检一头黑线:
“你才多大点儿,我长得像个禽兽么?”
柳如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转身沏了盏茶端过来,递给朱由检,顺势坐在床沿儿上,大眼睛忽闪忽闪。
“照这么说,禽兽就多了……那些个文人雅士,年纪越大,越喜欢小姑娘,归家院不少妹妹还没我大呢,就被他们抢着开了苞……陛下怜惜我,可也不能就这么熬着吧?”
朱由检脸一黑,掐灭了烟头,瞪眼道: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儿!”
正要撵人,柳如是却俯身脱了绣鞋、罗袜,一把扯下被子,白嫩嫩的小脚丫合了上去,通红的俏脸上浮起一种诡异的媚态。
朱由检吓了一跳,急忙拨开她秀足,“咚”的一声跳下床,闷头穿好外袍,又拿腰带捆了起来,气急败坏的说:
“臭丫头,你再这样,我……我叫人打你屁股了!”
“这也不爱啊?”
柳如是嘻嘻笑道:
“徐妈妈说,我这双小脚儿,才真是万里挑一……这些年来,也不知踩坏了多少香蕉,才算练成了,你真不试试?”
“试你个头!”
朱由检拔腿就跑,这妮子……
真真没救了!
连续好几日,柳如是便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朱由检,这妮子演技天成,一旦老祖宗来了,她便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等老祖宗一走,却又故态复萌,变成了磨人的小妖精。
偏偏又舍不得揍她!
八月初八,魏忠贤总算回来了。
朱由检着实松了口气,当即带着柳如是和魏忠贤去见老祖宗。
“老祖宗,魏忠贤已将柳养吾夫妇及杨洁儒棺椁运来,孙儿想让他陪如是去一趟嘉兴,一则选址尽孝安葬,二则为柳养吾夫妇树碑立传,恢复名誉,不知老祖宗可舍得她去么?”
“我有什么舍不得?”
老太太笑道:
“皇帝舍得便是了,何须问我?”
话虽如此,却朝鸳鸯打了个眼色,后者便拉着柳如是去了后舱,柳如是也不明所以,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朱由检。
朱由检问道:
“老祖宗,这是作甚?”
老太太只是笑,却没搭腔。
不一时,鸳鸯独自返回,在她耳畔低语几句,老太太脸色顿时柔和了许多,嘴角的褶子也堆了起来,笑道:
“皇帝有心,不如赐她一个尚宫局女史的官身,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再去嘉兴,也好与相邻见面,给杨氏立一座牌坊,如何?”
宫中女官,以尚宫局为首,而尚宫局女史,是正七品女官,与县太爷平级,且有定例,一般用十五到四十岁德才兼备的宫女充任。
柳如是才十岁,合适吗?
朱由检愣了一下,倒也没反对,顺着话道:
“老祖宗想得周全,本该如此!”
这时,柳如是也回来了,嘟着小嘴儿,似乎有些委屈,朱由检隐隐猜到了什么,便笑着说:
“如是,老祖宗封你做了正七品的尚宫局女史,还不谢恩?”
柳如是也愣了一下,忙拜倒在地,乖乖磕了头。
“奴婢,谢老祖宗隆恩!”
老太太笑道:
“你可不是奴婢,以后要称‘臣’!”
柳如是甜甜一笑,道:
“如是记住了!”
南京宫里,倒是有现成的女史官服,只是柳如是身材没长开,须得改得小些,这任务便落在琥珀身上。
一时半会儿,小妖精却走不开了。
走不开,倒也没再痴缠皇帝,一个人闷在船舱里,不知在做什么。
直到第三日,琥珀送来了女史官服,柳如是才背着个小包袱,一身缟素,出了船舱,到船头与皇帝辞行。
朱由检道:
“朕让张之极拨了三百骑兵护送,路上小心……”
柳如是低低的应了一声,红着脸走上前,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香囊,一把塞进朱由检手中,敛衽一礼,转身就跑。
可惜,被朱由检拉住了。
“这是什么,你又跑个什么?”
“你自己不会看啊?”
柳如是嗔了一句,扭头看了一眼老祖宗那艘画舫,又叹了口气,道:
“原来老祖宗派我伺候陛下,是存心试探……”
“倒也不是!”
朱由检笑道:
“不是试探你,而是试探我!”
说着,在她腮边轻轻捏了一下,柳如是眨眨眼,忽然醒悟。
“试探陛下……是不是,禽兽么?”
留下一串笑声,溜了。
朱由检翻手捡起香囊,一股百花香味扑鼻而来,见那香囊上绣了张娃娃脸,与柳如是神似,背面却是一行小字——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这妮子,真有意思……
看了一阵,忽然惊觉,抬头看时,却见周皇后正凭栏站在老祖宗那艘画舫船尾,隔得老远,也能感觉到她眼神中的幽怨。
自那天起,除了用膳,周皇后便闷在船舱里抄写《女训》,俩人当真咫尺天涯,连私下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不幽怨,就怪了!
厚着脸皮跟老祖宗讨回美人的事儿,朱由检又做不出来,看了一阵,便站起身,给周皇后比了个心。
谁知,那丫头转身就走了。
朱由检脸一黑,叫道:
“王承恩,靠岸备马,朕要跟张之极大战三百回合!”
王承恩缩着脖子溜过来,怯怯的道:
“陛下,怕是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