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枫让孙承宗在将军府里做幕僚,协助顾南古打理一些日常事务。
贵州总兵府转来兵部公文,之前呈报上去的顾南古和童九等人的军职已批准,作为将军府总管,顾南古每日的事务很多。
董小宛想将父母接到身边照顾,便打算在黄州单独买一处宅子。赵任找到向枫说了此事,向枫想着董冲夫妇住在他家肯定也不习惯,于是就答应了,晓得赵任的钱不够,就帮他垫付了银子。
向枫又想到铁山的父母和顾南古的家人也应该接过来,便和顾南古商量,打算拿出一笔银子来在黄州或邻县购置一批房产,分给那些想在当地安家的家属居住,房屋的所有权属于隐龙谷,每年收取少量租金,不可转租或买卖,就当是军中的一项优待措施。
顾南古赞同向枫的意见,不过他担心那样一来对房子的需求会很大,一时难以满足,建议先只限于分队长以上级别的军官,后续再慢慢扩大。如今隐龙谷里的空宅较多,可以鼓励军士们的家眷去谷里无偿居住。
向枫同意这个举措,让顾南古着手去安排。
两个多月后,赵士祯回到了黄州,说他已经办好了辞官手续,从今往后就安心呆在隐龙军了。
赵士祯的到来,让向枫对火器改造有了更强的信心,为了让赵士祯能尽快进入状态,便和他做一次长谈。
向枫对赵士祯说了他对火器改造的构想:燧石点火、枪管和铅弹的改造、火器多管连发以及射程、瞄准和刺刀等等方面,他说得很详细,有时还拿笔画了草图。
赵士祯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对向枫如此通晓火器改造之法甚为惊讶,要不是他精通火器通晓其中原理,还真以为对方说的是天方夜谭。暗忖自己虽然颇懂火器,却远没有达到向枫这样的高度,今日一席话,让他有胜读十年书之感,令他受益终生。
同样,赵士祯对火器上的领悟力也让向枫惊叹,待向枫说完后,赵士祯补充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向枫连连称好。
向枫让赵士祯去隐龙谷和田继盛、秦冲他们一起专心搞火器改良,在人员和器材方面尽量满足,争取为隐龙军改造出更为强大的火器来。
赵士祯当即就答应了,他开出了一份采购清单后,第二天就随人去了隐龙谷。
孙承宗空闲之余呆在屋里的时间居多,那些八股文章读得起腻,便想找些兵书来读。
向枫将谷庐叟送给他的那两本《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拿出来给了孙承宗,孙承宗如获至宝,捧在手里早晚研读,真个如着了魔一般。
一日傍晚,孙承宗又坐在院子里捧着兵书读,向枫从外面回来,便问他有何心得。
“这两部书写得太精奥了,足可比肩《孙子》和《三略》等类!”
孙承宗合上书页感慨不已。
“兵员选拔、水陆训练、行军打仗及火器制造等等,书中无不囊括,世人称戚大帅为常胜将军,这书中所写的便是常胜之道。”
向枫点头道:“嗯。若熟读此书且能灵活运用,基本上就可算得上是良将了——你抓紧研习,明旭兄弟也还想读呢!”
“嗯。此等好书,朝廷就应该大力推荐给那些总兵们研读才是!如今边患未除,四海不宁,那些带兵之人全无半点胸墨,将不知兵,兵无节制,若有战事如何取胜?我在边塞这几年,算是看透了!”
孙承宗深深叹了口气。
向枫道:“你说得对,看来你在大同这些年,还有些历练。不过,戚老先生如今只是个平头百姓,朝廷怎么会去推荐他的书呢?!”
“二哥,忘了问你,这两部书,你是打哪得来的?”
“就是戚老先生送给我的啊!”
“咦?!”
孙承宗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当年你要我打听戚大帅老家的住址,说要去拜访他,难不成你真的去了?”
向枫笑着点了点头。
“呀!你还真的见到他了!”
孙承宗大叫了一声。
“我听房大人说过,说戚大帅回老家后身子骨不好,也不晓得如今咋样了。唉!我这辈子怕是无缘拜得一面了。”
“那可不一定。”向枫笑了笑,“心诚则灵,说不定你哪日就可见到他。”
孙承宗只道是向枫在安慰他,哪晓得那个名震天下的戚大帅,如今正在隐龙谷里晒着太阳。
秦良玉被向孙二人的谈话吸引,便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孙承宗手里拿着书,便问道:“孙叔,你手里拿着啥书呢?”
孙承宗晃了晃手里的书卷道:“一本兵书。”
“兵书?”
秦良玉感到很好奇,又问道:“好懂不?”
“好懂得很啊,一读就懂。你听这段训诫士卒的话......”
孙承宗打开书页,指着书中逐字念道:“‘凡你们当兵之日,虽刮风下雨,袖手高坐,也少不得你们一日三分。这银分毫都是官府征派你们地方百姓办纳来的。你们在家哪个不是耕种的百姓?你们肯思量在家种田时办纳的苦楚艰难,即当思量今日食银容易,又不用你们耕种担作,养了一年,不过望你上阵杀敌。你不肯杀贼保障他,养你们何用?就是军法漏网,天也假手于人杀你们——秦妹子,好懂吧?”
秦良玉是向枫的徒弟,按理孙承宗的辈分要高出一辈,可家里的青年人都喊她“秦妹子”,孙承宗也跟着喊习惯了——两人的年纪也隔不了几岁,就像孟菊和铁山夫妇称呼向枫各不相同,众人听得习惯也没觉得不妥,加之孙承宗的个性本有些洒脱不羁,向来不讲那些虚礼。
向枫对此也并不在意,觉得大伙之间全无半点血缘,都是萍水相逢有缘而聚,不必搞得那么严格规矩,以心而交就是。
“嗯,说得真在理!”
秦良玉点了点头,随即看着向枫问道:“师父,我也想读兵书,可以嘛?”
向枫听了一笑道:“这没问题呀!戚老先生那两部书够你读的,不懂之处就让承宗和明旭教你——还有,那《御龙决》和擒拿手的功法也要勤练,莫耽误了。”
秦良玉顿时一脸欣喜:“师父,我每日都练着呢,明大哥都夸我有进步!再过半年,他指不定打不赢我了。哈哈!”
秦良玉一直对初见向枫他们时败于明旭而有些耿耿于怀,经常说明旭当时是趁人不备,明旭被她说得无可奈何也不反驳。拜师后,向枫便将《御龙决》和十八式擒拿手悉数相传,秦良玉练得极为刻苦,总想再找个机会跟明旭再比试一下。
“明兄弟的功夫我见识过,一帮人可不是他对手。”
孙承宗笑着摇了摇头,又问向枫道:“二哥,擒拿手我不感兴趣,那《御龙决》,可否也教我?”
向枫道:“教你也行,就怕你学得太杂误了科考。”
孙承宗叹了一声道:“我学的都是有用的东西,科考之事,就听天由命吧。”
向枫道:“你不努力,就怕听天由命也没那个命!”
孙承宗撇了撇嘴道:“二哥,你这话说得......就跟那老学究一般。”
向枫没好气道:“我是在叮嘱你,咋个就像老学究了?”
“嗯嗯,多谢二哥叮嘱,承宗受教!”
孙承宗笑嘻嘻地朝向枫拱了拱手,又道:“我儿时在家乡读社学,有个老秀才天天念叨着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句。一个新来的同学问道:‘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求解!’老秀才道:‘讲来!’那同学道:‘一家兄弟几人,小弟读书不努力,为何偏是做大哥的伤心呢’......”
听到到这里,秦良玉已是掩口吃吃笑了起来。
孙承宗继续道:“二哥,你看是不是这样的:咱们兄弟三人,我这个小老弟读书不用功,惹得你和大哥都伤心了,此乃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耳......”
“你这歪解古诗的功夫倒是一流!”
向枫笑着横了孙承宗一眼,秦良玉已笑得蹲在地上。
黑子和小黑那两条狗从外面跑了进来,围着向枫打转。
小黑从隐龙谷被带到这里,没两天就和黑子混熟了。老持沉稳的黑子就像个老大哥,天天带着小黑在街上转悠,让从小在山窝里长大的小黑着实见了一把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