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越过城门,李寒崖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亦为天启城的宏大繁盛感到些许震惊。
面前是一条可供四辆马车并行的主街道,两侧如枝桠般分出小路,向着四方纵横延伸。街道两旁各类商铺云集,各自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绿树掩映间的亭台楼阁星罗云散,飞檐翘角直指天际。
李寒崖穿过熙熙攘攘的行人,没在任何商铺摊贩处驻足,只抬首望向西北方向。
隐约看到一座六层楼阁巍峨耸立,高约二三十米,飞檐翘角,尖顶红瓦,四望如一。
“国子监...”李寒崖凝望片刻,默默锁定了目标。
在这方世界,盖因儒道已是一门修行体系,举人通过入监考试,便可拜入国子监成为“举监生”,三年后方可参加春闱,表现特别突出的还能直接任用,号“历事听选”。
凡赶考士子,不论来自何处,都要先在国子监报道挂名,随后统一由朝廷安排入监考试。
“道长亲自开光!文昌帝君护佑符,逢考必过讷!”
“东海龙君留下的遗蜕,走过路过不能错过!服之可延年益寿,羽化登仙!”
“青州同乡会!青州同乡会!凡我青州子弟均可入会!免费!”
“古书古书!从洞天秘境带出的绝世孤本!只需千文!参悟圣人之道的机缘或许就在书中!”
“珍品飞剑,五颗灵石!”
受【一虎之力】加持,自己的听力似乎也敏锐了一些,路旁的叫卖吆喝声如潮水般涌入耳内,内容虽杂乱匪夷,但李寒崖却条条听得分明。
算是加深了对这异世界的一些了解。
正走着,忽地身形一滞,感到衣衫一紧。
他回身去看,却是一名衣衫褴褛、面带炭黑的乞儿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正用颤巍巍的小手死死拉住了自己的衣角。
“嗯......”
李寒崖没多说话,只默默从怀中摸出一个铜板,递到他手里。
那乞儿一把接过铜板,也不道声“谢谢”,转瞬便消失在拥挤人潮里。
李寒崖举目望去,却发现看似繁华热闹的街巷里还藏着不少乞儿,或纠缠路人,或伸手扒窃,或蹲在墙角不知想些什么。
这时。
一个白衣女子盈盈出现在街角,那些流浪街头的乞儿们立刻像找到了庇护的小猫,纷纷围聚到她的身边。
她身姿窈窕,身着一袭清新脱俗的竹翠衫裙,乌亮的长发扎成一个干脆利落的马尾,直垂腰间。
她手中的铜钱一枚枚分发给了乞儿们,直到最后一枚也送出,她才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一旁静观的李寒崖身上。
步伐轻盈地走到李寒崖面前,语调平和地问道:“你是否知晓,这些乞儿多是被老乞丐从好人家中拐来,被迫以行乞为生?”
李寒崖轻轻点头,心想你怎么抢我台词,回应道:“我自然明白。你施舍给他们的钱,最终也只是落入了背后老乞丐的口袋。”
女子听后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你不也慷慨解囊了么?”
李寒崖也以微笑回应,面色庄重:“圣人云,日行一善,我亦不过是遵循圣贤之教。”
见她衣着不凡,李寒崖原本以为她是一位出身名门的小姐,偶尔出来体验一番民间疾苦,心中已做好了听她讲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等高论的准备。
然而,她并未继续深入话题,转而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李寒崖。”
“嗯,看来你是来参加会试的学子?”
“正是。”
并非他故作冷漠,而是女子衣襟前的翠竹图案在阳光下摇曳生姿,令他有些目眩神迷,一时难以集中精神。
“我叫楚云白。”她也报了自己名字,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一个疑惑在李寒崖心头一闪而过,“这种身份的姐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不带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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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辆马车,约莫一个时辰后,李寒崖站在国子监门口。
近处看,才发现国子监占地颇广,宽宅大院,左右皆是供奉圣人及其弟子的学宫,主体建筑是一座六层高楼,名曰【广业楼】。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烈日悬空,无情地炙烤着天地万物,只徐徐走了这一阵,却已在衣襟上透出汗来。
国子监门口早就排起了长队。
大考在即,来自全国各地的士子纷涌而至,操着各自方言,正一边排队一边寒暄,相互有眼缘的还要留个根底,约定会师结束后共同庆祝。
所谓读书人的庆祝,无非就是喝杯小酒逛逛青楼,俗称吟诗作对、勾栏听曲。
李寒崖睹物思人,想起王官和李睿云,心下有些黯然,也不愿与旁人搭话,只默默悬在了队伍末尾。
就在这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忽地安静下来。
李寒崖发现,诸人的目光仿佛被风吹歪的小舟,一齐偏向左边。
“嗯?”
他循着诸人的目光去看,只见一袭映竹翠柏衫蓦然跳入眼帘,在阳光下欢快奔跑。
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刚才在城门口与自己进行“乞儿之辩”的女子。
还以为她是人妻呢。
正想着,人群中便泛起一阵无形涟漪,爆发出十分热烈却又低如蚊讷的议论声。
“嘶...”
“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大儒!”
“好宽阔的胸怀!”
“嘘,你不想活了吗?”
那叫楚云白的女子直挺挺掠过众人,目光直视,并没有在任何身上停留,径自向着国子监内走去了。
“倘若能成为她的弟子...便是洞天魔窟也愿意走一遭!”
“刀山火海也行!”
“听说她不怎么收徒啊...”
“好像是她比较严厉...”
大抵是受这头顶的烈日伯伯催促,队伍的长度迅速削减。
很快便轮到了李寒崖。
国子监在大门口横了一张超过七尺的沉木案几,权且作为记挂报名之处。
一名白衣老者正伏在案前,一手捏着毛笔,另一手压着一本垂地名录。
“越州,江宁郡,李寒崖?”
李寒崖点头应了,把一切手续交接完毕,并将路上经历一并报了。
此时,有些人已经散去,有些人还三三两两站成一堆,等待着同乡和同伴。
李寒崖状做无意地溜到一旁,拽住刚才参与讨论的一名学子,问道:
“这位兄台,敢问刚才那白衣女子是何人物?”
那人斜他一眼,一副“你真没见识”的表情,声调都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你连国子监祭酒楚云白都不认识?”
“嗯?她是国子监祭酒?”李寒崖有点懵。
那人见李寒崖不应,忍不住又卖弄起来,脸上挂出神秘微笑,压低声音道,“对了,楚祭酒还是京城四大美人之一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