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闻之,忽想到荣宁贾氏二府之中,自两位一代国公故去后,也就脾,故去的珠哥儿中了秀才算是一桩喜事,但其不久便早逝。东府的敬哥儿中了进士,又出了家,。
其他,不论代字辈,文字辈,玉字辈,不是荫官就是降爵承袭。此次贾瑛被赐爵辅国中尉,竟成了整个贾家,唯一新得爵位者!顿觉,心里有些不好受。
心潮起伏,待过了一盏茶后。
贾母方才收敛心绪回过神,强笑回道;“瑛哥儿虽是四房子弟,可到底和府上是一个祖宗,他也姓贾。且咱们二房祠堂,也供着曾祖的神灵牌位,可以开祠堂。”
说罢,贾母就准备唤贾琏去通知东府。可瞅了一圈,没见人,方想起来;贾琏夫妇害了病,还在卧床呢!
遂又扭头看向二子贾政。
“政儿,你现在就过东府一趟,让珍哥儿派人到各家通知,请来族老。后日开祠堂。”
贾政听罢,点点头;“儿这便去,且带上赖大家的,再着些人手,帮着东边各处通知一下。“
“甚好!“
见贾母同意,贾政自便出了荣禧堂,携着管家赖大,以及自己房里的男仆,小厮,直奔宁国府寻族长贾珍去。
后贾母又让贾赦差人去请来戏班,说要在东府荟芳园唱三天大戏,这才遣散诸人,撤了供奉。
贾瑛重新换回青衫,出了厢房后,荣国府众人已然都离去……荣禧堂再次变得和贾瑛第一次来那般,空寂肃穆。
宫中赏赐如意,田契,金等物,在贾瑛与贾政送夏太监出府时,贾母就差人与喜儿一起送至贾瑛翠竹轩了。
圣旨,世卷,刚才则被贾政请到了东府,交给族长贾珍。
贾母适才确是说的不错,贾氏一族人六房虽分属神京,金陵,江宁三地,各有祠堂,但均供奉代字辈以上共同祖先。
且,说起贾家族长,便只有宁国府长房贾珍一人。金陵,江宁,不过是由三房,五房不得已代管。
在荣禧堂稍作停留,贾瑛便提着被打包好的爵服准备回去。不料,他出了荣禧堂,跨过内仪门,又向东快走到穿堂连廊处时,被一人给跳出来拦下。
贾瑛忙顿住脚步,见拦下他的,竟是昨日在李纨院中见的丫头素云,遂疑惑问道;“原是素云姑娘,姑娘缘何拦住贾瑛去路,可是有事?”
素云撇嘴;“昨日在院中还亲切唤人素云姐姐,今日反倒成了素云姑娘?素云便知道,瑛少爷刚得了爵位,心气正高,眼里哪还有我等丫头.......”
说完,一个转身,丢下一句;“我家大奶奶说了,后日开宗祠,怕“贾中尉”没时间,让您老人家明日提前到院子里,履行与我家大奶奶的约定。“
“呃!...”望着一身青衣远去,贾瑛抬了抬手,又皱眉挠挠头,有些无语。
不就是顺嘴叫了一声姑娘么?咱俩又不太熟,何至于此?
贾瑛不知道,在贾府之内,这姑娘二字可不是随便叫的,惯指“通房丫头”。如;平儿,后面的袭人。
素云临走说的事儿,也让贾瑛有些为难!
贾瑛今日已然耽搁一日,明日贾瑛还打算到国子监继续抄试卷。这眼瞅着明日七月初八,离九月初九重阳过后会试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贾瑛倒不是不愿意履行诺言,左右不过是每隔三日到李纨院子里当一日教书先生。他原本打算好了的,待今日明日抄录两日,便拿着卷子到李纨院中。
这样,既不耽搁自己,还能履行昨日对珠大嫂子的承诺。
不过,却发生在圣旨这件插曲,后日还要开祠堂耽搁不知多久,本就时间紧,任务重。
贾瑛摇摇头,强自把这些想法驱逐出脑海。
人都已经走了,也答应人家了,你规划的太好,还要悔诺不成?
一柱香后,李纨院子。
“他怎么说?可有时间么?”屋内李纨见素云回来,并没注意到对方不快的脸色,第一时间起身问道。
素云案子撇嘴,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李纨见之,重重一拍手,眉眼含笑。
素云见大奶奶居然这般高兴,又想到贾瑛刚才那句“素云姑娘“,那股无名不快再次涌出。
“大奶奶,素云不明白!咱们府中也有私塾,代儒爷爷也是小有名气的儒生,大奶奶若要兰少爷进学,直接送入府中私塾,自有代儒爷爷教导!何需劳烦贾瑛?“
“代儒爷爷虽也有些名气,但毕竟没甚功名。兰哥儿父亲怎么也是秀才相公!兰哥儿的启蒙师还是瑛哥儿合适些。
素云你又不是不知道,家塾那边的情况,能是个能读书的地方么?”李纨边说,边摇头。
随即一愣,抬眼,一脸狐疑上下打量促狭的素云。
把其看了个通透,半晌方眯着眼询道;“素云你方才不是说瑛哥儿答应了么?怎么又提送兰儿入家塾的事?“
见素云只是低头,也不言语。李纨方才彻底肯定自己生出的猜测,不觉脸上微沉,语气严厉质问;“说!”
李纨很少生气,且性子平和,对下人比较温厚。
但这猛地一发怒,仍把素云唬的一激灵,吓得她,竹筒倒豆子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纨听得直捂额头。
暗道,也怪自己对院子里人太宽厚了,一个个的……
不过事已至此,李纨也只得,对素云不疼不痒训斥两句。
且因外间天色已然彻底黑了,今日再过去寻贾瑛解释怕是不妥!李纨只能等明日看看!
若贾瑛上门自己亲自道个歉,顺带训斥素云几句,把事情揭过。若对方不来?
怕她明日就要亲自登门了。
......
晚间,喝了一盅汤,因明日有客上门,李纨特意让素云,碧月打了一桶热水来,自己沐浴了一番。
沐浴完,李纨觉得身子传出乏困,早早便脱衣睡了。
到了丑时,不觉睡了三个多时辰的李纨,被一道炸雷惊醒。紧接着,耳边哗哗的雨声接踵而至。
“这几日天气怎生奇怪?一阵下雨,一阵天晴的,”李纨揉着眼睛,嘀咕一句,披上单衣,便起身,点亮一根蜡烛,走向卧室窗边。
待李纨离到窗台三尺处时,顺着半掩窗子吹进来的雨水,直接把她手中的蜡烛打灭,连带着她胸前,也被打湿了一片,隐约可见大红色肚兜。
李纨下意识退后几步,张口便准备唤外间的丫鬟素云。
话到口边,李纨还是放弃了。她竟鬼使神差,重新抹黑回到床上披了外衣,搬来一张椅子,坐在里窗口处雨水打不到的地方,看起了雨景。
李纨的卧室在她院子的东北角,卧室的这扇窗子透过雨帘,透过磅礴雨帘,可以能看见荣宁二府之间的院墙。亦能看见北边隐绰与院墙之上,荣宁二府的最高建筑—
天香楼。
俗约后门赏荷时,数里红莲映碧池。
欲往天香楼上坐,酒醉夜阑雨丝丝。
天香楼,位置与未建设遥遥大观园相对,处于二府横轴线略靠东北。
翻过二府院墙,东侧便是宁国府荟芳园南部。荟芳园面积极大,占据整个宁国府三分之一还多,中有一大湖,红楼书中大观园修建,便是引得湖中水。
隔着荟芳园东岸,便是退蜂轩。其东北被围着,有一座高楼,便是李纨隔着雨帘望见的天香楼。
天香楼,作为宁国府中除宗祠外的唯二大型建筑群,乃是宁荣二府举行大型娱乐活动的场所。并且,在此地,还搭着大戏台。
每逢年节大宴,此等都会唱起大戏,二府的主子们齐聚一堂,纵声高乐。
这不,今夜风雨,且在后半夜,天香楼东侧一处阁楼,仍旧灯火通明,喧闹不断。
屋内,阵阵吆喝声,隔着黄色纱窗传到阁楼门外的赖二耳中。
赖二闻之,悄悄推开一条门缝,隔着门缝朝里面一看;便看到阁楼屋内,自家主子贾珍,敞着半怀将面前一堆散碎银子刮入一个托盘内,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缝。
点点头,赖二扭头朝身后端着温酒的两名丫头招手示意,推门进入屋子内,第一时间便喊道;
“珍大爷,酒已然烫好了。”
贾珍赢了钱,正高兴着,闻听赖二说酒温好,忙招呼他身边丫鬟。与屋内诸人上酒。
贾珍是贾敬之子,宁国公贾演曾孙。
其父贾敬虽是乙卯科进士,却极为好道,一心修玄,数年前丢下爵位,到都外玄真观修炼。宁国府爵位传至儿子贾珍,贾珍世袭了三品威烈将军爵位,成为了贾家族长,宁国府当家人。
贾珍虽属于玉字辈,与贾宝玉,贾琏,贾瑛他们同辈,但年龄比贾琏大了一轮半,连他的嫡子贾蓉都已娶亲。
贾珍这人属于典型的花花公子,虽三十大几,却仍旧不改其做派。生活穷奢极欲,为人荒淫好赌。
之前,头顶上有个老子贾敬管着,他还收敛一些。他老子贾敬一修道,几年不归家,贾珍直接彻底放飞了自我。
这不,昨天晚间,贾政刚派人来通知,说后日他作为族长,要开祠堂,请他快派人到京城各家通知。
待贾政走后,贾珍便邀来几位同好,相熟的世家朋友,在府中天香楼聚赌到了后半夜。
众人喝了温酒,听着阁外风声雨声,又兴致大起。哗哗,再次推了一个时辰的叶子牌,贾珍这时,方才想起明日还要一早开祠堂,忙把手中叶子牌扔到一旁。
对几位世家赌友解释一番,托说自家明日要开祠堂,今日府里要采购布置云云。眼看天色快要放亮,自己要去休息,怕白日没精神。
当场就有人不依!
指着贾珍赢得一托盘银子说他没操行,赢了就找借口开溜。其余人跟着纷纷附和,让贾珍很难堪。
还是大管家赖二赶忙上前打圆场,从贾珍赢得赢的银子中取出一部分给了几人,又好生对几人安抚一番,几人方才作罢,被赖二安排小厮带去客房休息。
待看着那几人终于走了,赖二大大松口气,转身回到房中。可他刚掩上门,一扭头,便见贾珍“砰!”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正用手指,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喝问;
“赖二,你好大的能耐!什么时候,轮得到上你替老爷我做主了?”
贾珍这番的质问话,让赖二听得心里直摇头!
暗道;自己碰到这位难伺候的主儿,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