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处都在传播,是神机营的火药库爆炸了?”
“不可能吧!神机营的火药库存放在大营五里外,且为了保证安全都是分开存放,怎么可能继而连三发生爆炸?“
一名兵部主事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对身边同僚分析道。
“你是兵部的怎么不知道内情?”冷不丁,一名吏部员外郎声音传来。
那名兵部主事先是对这名上官行礼,方才苦笑道;“李大人容秉,下官前些日子刚染了风寒,至今未愈。
还是部台大人昨日派人上门通知,下官才得知今日陛下召开重要朝会。”
“原道如此。”
吏部员外郎这才捻了捻胡须,随即叹口气“发生如此大事,想必陛下今日不定发多大火呢,我等可受着吧!”
“谁说不是呢?不过最倒霉的,应该是京营和五军都督府那帮粗胚了。
我们这些部门,至多落一个监管不利的罪过。”
“遗之此言有理!且等着看好戏吧......”
……
东华门外,等待参加朝会的各部门官员们均窃窃私语。
排在工部中间位置的工部员外郎贾政,听着左右其他部门同僚的低声议论,脸色青紫一片,相当不好看。
原因很简单,他贾政虽是文官,但他们贾家却是武官勋贵。
他的大舅子王子腾更是他们几大家族在军中的代言人,这名兵部主事口中京营的最高领导派人。
京营八营之一的神机营出现如此大纰漏,王子腾便是主要负责人之一。
并且!五军都督府,还是他们这些开国勋贵家族的主要大本营,四王八公好多子弟都在五军都督府任职。
他大哥贾赦,东府的珍哥儿将军爵位也是挂在五军都督府那边。
可以预见,这次早就对他们勋贵不满的两位,一定会有动作,甚至借题发挥。
若真如此,局面可就不那么微妙了。
想及于此,贾政不自觉把目光望向东面勋贵武官那一侧。
他便看到无论是镇国公一派承袭一等伯的牛继宗,齐国公一系承袭三品威镇将军的陈瑞文等;以及他们二府大哥贾赦,侄子贾珍,都纷纷围在北静王水溶,南安郡王当家人身侧嘀嘀咕咕,不知低声交谈着什么。
贾政不知道他们是否能谈出什么对策来!
可他心里那股,风雨欲来的不祥感觉,却始终萦绕心间。
贾政来回眺望半天,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大舅子王子腾,暗道想必对方目前不在京中。这个发现,让贾政略略将松了口气;
不在好,不在便多了些说头……
正在贾政思绪翻飞之时,跑过来几名小太监,踱步到内阁首辅申从严跟前,嘀咕几声。
那申阁老面色严肃听完,遂颌首,回头对身后文武百官说道;
“陛下已然洗漱完毕!诸位同僚,随老夫移步崇天门侯驾。”
说罢,申从严阁老命小太监回去复命,自己则带着几名内阁大学士大前头,沿着微亮的甬道朝崇天门而去。
其身后各部官员见状,均立刻按照衙署,品级排列整齐依次跟进。
宫内出于防火的考虑,从东华门到崇天门这段路是不允许点灯的。
又因,此时是九月底秋季,天比夏季亮的迟了一些,且现在还是五更刚过,故官员们走的都是的小心翼翼。
开国几十年,摸黑不慎掉进旁边御河的大臣可不在少数。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如打头的几名阁老,和几名皇子王爵,就被陛下赐予了打灯的权利。后边离得近的官员,也能跟着沾光,蹭一下微弱的光亮。
说起大周早朝,一般分为三种。
即;大朝会、朔望朝以及常朝会。
大朝会;一般只在正旦、冬至、万寿节举行。性质是文武大臣向皇帝朝贺,属于礼节性质,规模较大。在崇天殿举行。
朔望朝;每月初一、十五举行,其性质若同大朝,也在崇天殿举行,只是朝贺,不讨论政事。
常朝;分为早朝和午朝,在崇天门举行。
在申阁老的带领下,文武官员从东华门一路行至午门。
等到五凤楼上“鼓响三通”后,开了二门,需官军仪仗先进入还仪仗。
直至钟鸣响起,文武百官,方才分为两列,由左右掖门进入宫禁。
进入午门后,官员们需沿着白玉甬道继续前行。甬道两侧,则是肃穆的金吾卫持枪带甲值守。
直到官员们沿着白玉甬道行进一里地后,方能看到金水桥。
在这里,早就等候着十余名督察院的监察御史。
他们手中拿着小本本,专管记录上朝官员的仪容言行。
若被他们逮到小辫子,记上那么一笔!哼哼,轻则罚俸降职,重则给你安排个大不敬的罪过,罢官吃牢饭。
故,到了金水桥附近的百官,都闷着头,老老实实在金水桥南部重新列队,再没有一人敢于如方才在东华门外那般窃窃私语。
甚至于,每当那些监察御史从这些大人们身边经过时,这些大人们都跟见了教官一般,立刻整理衣袍,把头弯的更低。
文武百官在此地,重新按照衙门品级排好队后,需待鸣鞭响动过后,文武才能按照品级次序,依次从三座拱桥两侧穿过金水河,直到行至崇天门的丹陛下方广场上。
到了广场上,算是到了地方。
需文官居左,武官居右,相对而立,肃面恭敬,站在御道两旁,等待圣驾莅临。
这次的朝会虽比不得前些日子上皇大寿那般万国来朝,各省督抚大员把广场站的满满当当的盛况,但规模也是不小。
基本只有京城八品以上的官员全到了。
贾政这个五品员外郎位置都排到了金水桥边边。
贾政偷偷侧眼望去,连陛下设在崇天殿廊内正中的金台,他这个位置看的都不甚清楚。不过,他还是看见,那金台不似平时只放了一座,而是左右共放了两座。
暗道;今日龙首宫那位怕是也要露面了。
果然,待乐起,鸣鞭过后,两驾彩龙銮舆从远处而来,沿着甬道,金水桥一直行进到崇天殿丹陛下方才被太监们放下。
一身五爪金龙衮服的皇帝周棠立刻下了銮驾,疾步走到身后上皇周兴所在的銮驾前,扶着对方沿着丹陛玉阶登入廊内。
他们身后,数名大汉将军手持金瓜,金仐等仪仗,紧随其后。
待二皇落座金台,鸿胪寺官员出列;唱入班,领着左右两班进入御道,文武行一拜三叩礼。
皇帝周棠象征虚托,言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文武官员礼毕,起身,进入奏事环节。
“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从皇帝身后越出丹陛侧方,甩着浮尘尖声道。
不得不说,这些宦官尖利的嗓子真是良好的穿透器,连靠近金水河的贾政都听得一清二楚。接
着,他便隐约看到一名督察院御史拿着奏本,缓缓出列,托举奏本缓步上前,口中高喊;
“臣有本奏。”
“呈上来。”
有小宦官马上上前接过,跑上丹陛交给夏守忠。夏守忠回身,交给皇帝周棠,周棠看罢,又让夏守忠承到太上皇周兴面前。
待周兴逐字看罢,方才复扔给夏守忠,不咸不淡,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
“念”
夏守忠颌首,复回到丹陛前方,撑开奏折朗读道;
“钦命督察院御史陈虹谨奏;日前,天降雷火,神机营火药库接连爆炸,震动京师,喧哗天下。然臣细细推敲,觉其中有诸多不妥之处,事关重大,恭请圣鉴事。
窃神机营为拱卫京师之重要力量之一,理应防守森严,火药库更是重中之重!
然天降雷火,京城并无火灾,何以唯独神机营火药库遭雷火引爆?
臣细查之下,终于恍然,其缘不在其他,在京营糜烂,官吏贪腐,规制不清,存放不当等诸多缘故。臣已然细细列表数据,其一.........
事实清晰,数据名辩!
臣参京营节度使玩忽职守,纵容官兵糜烂,渎职之罪;参五军都督府,上下沆瀣一气,吃空饷,卖官鬻爵,监守自盗之责;工部修缮不当,致使火药库遭雷火焚毁,臣参其怠工之责;兵部疏于督查,视军中糜烂,臣参其徇私舞弊,懈怠政责之罪!
内务府兵仗局以次充好,贪墨回扣,臣参其渎职贪腐之罪!按察司.......”
参京营,参五军都督府,参工部,参兵部,参内务府,参按察司.......
可以说,这个督查院御史陈虹,一上来便扔了个核弹。把在场大多数衙门参了个遍。
待夏守忠念罢第一时间,十几名各衙门的官员便齐刷刷出列,高声禀奏道;
“臣有本奏!”
一时间,风满楼!
……
这场朝会一直持续到午时。
期间,七八名官员被禁卫军拿锁,打入大牢,现场一片风声鹤唳。
当贾政再次走出午门之时,方才长长松口气。
“叔父,时间不早,老祖宗想必等的极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向他老人家禀报下。“
早就等在午门外的贾珍见到贾瑛出来,快步跑上跟前说道。
贾政颌首,向其后方看看,没看见兄长贾赦,疑惑问;
“大兄何在?”
贾珍脸色瞬间有些讪讪!
看了看贾政,方才堆笑低声回道;“赦大伯见与我家关系不大,和冯唐他们一起,到北静王府上饮宴去了。”
“饮宴?”
贾政脸色涨的通红,几次张口,却最终没说出口。
皇帝,太上皇刚借着神机营的事引出这么一番风波,你们直接凑到一起饮宴了?
回到府中,贾政带着贾珍马不停蹄直入贾母院子,有些事情,贾政必须要和母亲商量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