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昏暗的灯光让人沉沉欲睡。王森双手托腮,侧头斜视着黑黢黢的墙角说道:“所有的事都是从布偶开始,布偶熊是我7岁时母亲送我的生日礼物。”
常珉说道:“母亲送的生日礼物确实很珍贵。你为什么会一直带在身边?是因为第一次离开家,想家了吗?”
王森静静地看着墙角,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只是想她罢了。”
“7岁那年,我还记事不牢。但那年的生日却深深地烙刻在了我的记忆中。那天中午,父亲带着蛋糕,母亲抱着毛绒布熊玩偶给我庆祝生日。当我第一眼见到布偶熊时,迫不及待地上前拆开了塑料包装,仔细打量着心心念念了1个月的玩具,跟动画片里的一模一样,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午饭过后,我吵闹着要去游乐园,原本父母打算下周全家人一起去,可当时的我不依不饶地要当天下午去。父亲工作忙,抽不开身,母亲特意请了半天假。就在那天,母亲下午请假回家的途中遭遇了不幸。年幼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大人们常说‘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哭闹着向父亲要妈妈,因为我觉得一定是他把母亲藏了起来。刚开始父亲会默默地擦干我的眼泪,说着大人们经常哄骗小孩的话;后来,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自从母亲离开,父亲从未带我去过游乐园,每次他都会说‘那是不懂事的小孩才玩的地方,阿森得快快长大,快快懂事。’有一次,我远远地看见邻居家的阿姨带着小孩坐旋转木马,便哭着向父亲要妈妈,父亲一言不发,我坐在地上蹬腿闹腾,父亲重重地扇了我一耳光,当时的我懵了,害怕极了。过度的惊吓瞬间扼杀了我的眼泪。随后,我被他拖回了家。”
说到这里,常珉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不抽烟的他现在却特别想尝一尝王森手里那支烟的味道。王森哽咽着,低着头,沉默了片刻。
“至此之后,我再也没有向父亲提及母亲。每当父亲不在的时候,我会悄悄地对着布偶熊说话。父亲也很少跟我说话,第二年,父亲突然带回一个漂亮的阿姨,并热切地跟我说:‘阿森,以后她就是你的新妈妈。’当时我很不理解,妈妈怎么像玩具一样会有新旧之分。直到有一天,父亲不在的时候,我悄悄地问她:‘你知道我父亲把我母亲藏哪了吗?’她咯咯地笑道:‘傻孩子,她死了。’小小的我不懂死是什么意思,问了幼儿园的老师,老师说着大人们一贯会说的话。我以为他们都会撒谎,只有她不会,于是我又问她:‘死是什么?’她冲我大声说道:‘你生日那天,你母亲为了赶着回家接你,路上被车撞了,流了好多血,她彻底消失了,永远不会回来了。懂了吗?’当知道再也见不到妈妈后,我哭了,直到父亲下班回家。父亲问我为什么哭,我没有理他,因为我才明白他一直对我撒谎。父亲的女朋友一旁说道:‘刚刚在外面被一条恶狗吓到了。’听到她这么说,我又明白了,原来她也会撒谎。”
王森呼吸急促,抬起头已是声泪俱下。
“没过多久,她怀了孕,父亲便把她接到家里。母亲的东西都被打包装箱,说是要捐献出去。当天夜里,我悄悄地拆开包装箱,留下了生日那天母亲戴的粉红色发卡。弟弟出生后,我也淡出了他们的视线。家对于我来说,只是和布偶熊呆在一起的地方。”
王森说罢,闭上双眼,仰头长叹,呼吸渐渐平复。记忆往往潜移默化、润物无声,又会不经意间喧宾夺主,彰显它存在的魅力。常珉万万没想到王森会有这么悲痛的经历,对王森的怪异也多了份同情与理解。
“对不起,让你回想起这么沉重的往事。”常珉愧疚道。
“你是第一个知道故事的人。”王森斟满酒,敬了常珉一杯。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跟别人打架的事吗?”常珉说道。
“你是说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醉鬼?”王森说:“他现在怎样?”
“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