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3月16日,14时32分26秒
“乌合之众事件”的感觉,就像在课堂上忽然睡醒时一样,阳光、风、老师讲课的声音都像是假的,本该熟悉的同学忽然变得无比陌生,自己好像是个电脑插件突然安插在新世界一样。
“陆前瞻!”死寂的意识之海好像有谁在呼唤他的名字。
“陆前瞻!”相同的声音再次出现,意识之海泛起波澜。
陆前瞻的眼球震颤,肉体轻微抽搐像是在挣脱某种束缚。他的耳中传入“咣当咣当”的声音,汽车?火车?还是地铁?眼前忽明忽暗,是阳光下的流云四散?还是接触不良的灯泡在抱怨?
“陆前瞻!”低沉的声音轰开意识之海,陆前瞻犹如溺水之人重获新生,苏醒后剧烈呼吸补充氧气。
颜色、气味、时间、空间、物种信息、今日任务、未办事项、人际关系......铺天盖地的信息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闪烁,像是鬼片常用的jump scare手法突然丢在他的眼前。他头痛欲裂,涕泗流涟,最终白眼一翻,难以忍受的昏了过去。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陆前瞻隐约觉得有东西蹭自己,粘稠温热的液体就像是狗的鼻子。
他茫然坐起,睁开眼便瞧见一只八足两首的牛头怪物盯着自己。怪物的皮肤是水墨蓝色,里面掺杂着几处黄斑,像是被时间侵蚀的古画。
“陆前瞻!”怪物一直在重复他的名字,声音低沉且神秘。
这怪物陆前瞻在《山海经》的画本中见过,名叫“天神”,是厄运的孩子之一。每当天神出现,代表战争临近,天灾降临。
陆前瞻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和火辣辣的痛感告诉他这一切是真的,他疑惑地看着天神,问道:“你......叫我?”
“厄运的丧钟已经敲响,重置的战争已经降临,该醒来了!”
陆前瞻不明白天神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求助的眼神看向四周,才发现自己正在地铁车厢里,车厢里的人就像是商店的塑料模特一样一动不动,这种场面他只在《恐怖蜡像馆》和《我是传奇》这两部恐怖电影里见过。
“战争?什么意思?”
“你的命运。”
天神没有直面回答陆前瞻的问题,它缓缓后退,雄壮的身躯隐匿在人群之中。
这种类似于“诅咒你倒霉”的网络留言立刻激起陆前瞻的反击心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大声反驳道:“量子的不确定性证明世界是无序的,根本没有命中注定这一说法!”
“你是无序的果,不是因!”
陆前瞻连滚带爬地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本来站在原地不动的女孩突然开始凄惨地嚎叫,直接把他吓回原位。女孩嘴中不断念叨着:“叛徒!叛徒!叛徒!”
女孩癫狂且漫无目的地徘徊,当她看到陆前瞻时,眼中的仇恨变得具象化,声嘶力竭地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一声声饱含怒火的尖叫像是世界的启动开关,其他乘客渐渐苏醒。他们目眦欲裂,喉咙间滚滚低鸣,看这架势似乎要将陆前瞻生吞活剥。
“尊敬的乘客您好,本次列车即将到达哈齐大学城站,请您提前准备下车。”
人群像是饿了许久的丧尸扑向陆前瞻,对他拳打脚踢。陆前瞻抱头乱窜,蹲在角落里,用手臂护住致命部位。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要被打死。当他陷入绝望时,地铁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是急刹的声音,只持续一两秒,便听到巨大的轰鸣,整个车厢的人飞了起来。
哈齐大学城站是一号线和四号线的换乘站,客流量大,因此两趟列车发车间隙很短。
此时停在站点的列车没有发出,陆前瞻乘坐的列车来不及刹车撞了上去,强烈地碰撞令部分车厢脱轨,撞碎屏蔽门,将候车的人群碾压至车身下。
脱轨的车厢一路火星四射,鲜红的液体不断喷溅,场面惨不忍睹。
陆前瞻由于蹲在车厢的角落里,没有和其他乘客一样像在滚筒洗衣机里来回翻滚,不过也伤得不轻。
几经波折,陆前瞻趴在地上,背上的人群像是叠汉堡一样压在他的身上。
陆前瞻挣扎着想要爬出人堆,伸手摸到粘稠的液体,他不知道是水还是血。
他用力抽出身子,只是徒劳,根本没移出来一点。
火花声、流水声、哀嚎声……陆前瞻觉得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了。
他隐隐约约地听到身上的人支支吾吾地说道:“抛弃了……我们被抛弃了。”
人叠人的压力令陆前瞻的肺部无法舒张,他开始呼吸困难,眼神迷离。
他的意识消散前,听到天神的歌声:“沧海桑田,谓世事之多变,然人生下是果,逃不掉。”
——————
人类将这迷离中突然苏醒的时刻称之为“乌合之众事件”。
本次事件中,全人类在同一时间丧失现实感知能力,导致出现大量安全事故,据世界卫生组织初步估计,全球约有三百万人在同一时间出现直接伤亡,间接伤亡的人数正翻倍上涨。
事件发生后,世界各国开始调整交通航线、修复基础设施、熄灭山火、寻找失踪人群……持续一个多月的“人类自愈时间”,才阻断乌合之众事件衍生的次生灾害,但其留下的暗疾依旧让人类社会隐隐作痛。
2026年4月30日,世界卫生组织发布最新资料《乌合之众事件——初步调查报告》,基于全球一百一十五国递交的资料显示,乌合之众事件不止给人类社会带来灾难,同时为人类揭示着某种拥有确定性和不确定性双重属性的未来。
报告指出,陷入乌合之众事件中的人类,大部分在“迷离期”会预见未来的片段,时间越远,未来的片段越模糊。同时,陷入未来片段中的人保留五感,其中最强烈的反应是对死亡的感受。
凡是在乌合之众事件中亲身体验死亡的人,疼痛、恐惧、绝望、无助等消极情绪会深深刻印在脑海之中,致使全世界抑郁症患者和自杀率飙升。各国为此迅速组建心理协会,进行全民心理普查,及时实施心理干预。
除此之外,各国需警惕封建迷信和末日救赎等教派趁机兴风作浪,他们借助乌合之众事件迅速扩张,已具备一定规模,极其容易令国家步入动荡,将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报告至此结束,陆前瞻翻看评论区,除了官方水军,还有很多教派的“宣传语”,他关掉社交媒体软件,躺在床上沉思起来。
这份报告描述的大多数人跟自己没有关系,他没看到任何关于未来的片段。
其次,车厢里袭击他的乘客,在被解救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根本不记得袭击他的事情。
他看过很多恐怖电影,主人公都是自寻麻烦祸事缠身,自己也怕事情曝光后杂事不断,于是没再追究。
但俗话说得好:“兵者,百岁可不一用,然不可一日忘也。”
——————
2026年5月13日
哈齐市,东北松嫩平原,是重要的工业基地和商品粮基地,拥有许多脍炙人口的美味佳肴。但由于没赶上互联网时代的步伐,相比南方城市发展缓慢,综合实力勉强踩在二线城市的及格线上。
在这座城市里有一所重点大学,哈齐工业大学,陆前瞻是该学校物理学专业的学生。
家里本来想让他学计算机,觉得毕业后无论去南方还是出国都好找工作,但他觉得计算机的极限在人类,而物理的极限在宇宙,所以下定决心学习物理。
除此之外,他来这里还有一个理由,奶奶住在的这座城市。
陆前瞻的父亲是火车司机,几年前跑一趟车要半个月的时间,母亲做小本生意全年无休,只有奶奶陪他的时间最长。
奶奶是他认识最阳光开朗的人,不论遇到什么难题,奶奶第一句话永远是“没事,别担心”,然后有条不紊地处理遇到的问题,好像没什么能难住她。
正常来说,只要奶奶带他足够的时间,他的内心就会像奶奶一样平和且强大。但无论再亲的人,总会出现矛盾。
爸爸和妈妈起早贪黑上班,老人觉少爱早起,久而久之矛盾爆发了,奶奶一气之下搬回到哈齐市,之后就是他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
当年的绿皮火车噪音很大,凡事沟通都靠吼,造就了爸爸的大嗓门,这让陆前瞻不怎么敢和自己的父亲说话。
他的妈妈每天看起来都很疲惫,基本上回家倒头就睡,因此陆前瞻不管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妈妈休息。
最后,他变得话少且沉默,觉得只要自己事少,就可以少和父母尴尬地交流。
这种互不打扰的生活状一直持续到乌合之众事件,奶奶在迷离期间看到自己因为糖尿病并发症烂手烂脚,最后在床上活活疼死。着急上火的奶奶住进了医院,爸爸和妈妈的生活开始慢了下来,全家以照顾奶奶为主。
等到奶奶病情稳定下来,爸爸妈妈才回去正常上班,照顾奶奶的重担就落在陆前瞻的身上。
陆前瞻带了些糖尿病能吃的水果来到医院,一进门就见到好多人聚集在大厅,他的心“咯噔”一下,加快脚步上电梯。
到达十二楼后,电梯门打开,他发现通往病房的走廊也聚满了人。
“又有人跳楼了,听说是个老太太。”
“哎呦,真瘆人!新闻不是说安排心理协会的人开导病人吗?”
“听他们说去吧,咱这小破地方哪有那么多心理医生。”
“我得联系我妹妹给我换一家医院。”
“换哪去啊,哪家医院不是跳楼好几个了,咱们不在楼下走就安全了。”
“新神保佑,她就是没信新神教,信了病痛自然除。”
“那你怎么还在医院。”
“我是信徒!传教的!不是病人!”那人气得大叫,“我只要招收五名信徒,就能成为念徒,到时候就可以无病无灾,永乐长生”
陆前瞻听着大爷大妈叽叽喳喳的对话心里发慌,挤过人群走向病房,发现警察正守在门口。
“家属?”警察询问过来的陆前瞻。
“对。”陆前瞻的眼睛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向病房,看到奶奶正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呆,他松了口气,“三号床是我奶奶。”
警察点点头,和陆前瞻说道:“你奶奶亲眼目睹有人跳楼,和寻常看热闹的人不同,她很安静,你要注意她的情绪。”
陆前瞻知道警察的担忧,怕奶奶效仿自杀。他点头感谢,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奶奶的神态很平静,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陆前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奶奶?”
陆前瞻把水果放到床头柜,轻声呼唤奶奶的名字。
奶奶混浊的双眼动了一下,从空洞到温情地看向陆前瞻,她慈祥地微笑,满是褶皱的掌心揉着陆前瞻的脑袋:“前瞻来了。”
陆前瞻坐在奶奶身边,说道:“我听说科研人员在迷离期间发现了糖尿病的特效药,很快就能用于人体了。”
“这样啊。”奶奶敷衍地回了一句,突然看向陆前瞻,“前瞻没有看到什么痛苦的事情吧。”
“没有。”陆前瞻一直隐瞒天神存在,他不想惹出什么麻烦。
“是好事。”奶奶欣慰地笑道,“结局这种事情,有时候还是不知道的好。”
“奶奶,迷离期的预言不一定是真实的,你看那些彩民根据预言买的号码也没中过奖啊。”
“傻孩子,又不是只有彩民梦到号码,发钱的人也知道啊。”
“奶奶......”陆前瞻还想安慰几句,却被奶奶抬手打断。
“前瞻啊,你知道今天那个人为什么跳楼吗?”
陆前瞻摇头,他看到隔壁床被收拾干净,想必跳楼的应该就是这个床的奶奶。他和这个奶奶只见过两三次,印象里是个不怎么好相处,脾气很大的人。
“她在乌合之众事件的迷离期,看到自己死亡前的样子。她说自己因为病重起不来床,浑身又疼又痒。她很饿,可不敢吃东西,只要一吃就吐。她想着睡着了就没事了,很快就被痛醒。醒了之后痰糊住了嗓子,没法呼吸,她拼命地咳,咳到肋骨像断了一般的痛才勉强能呼吸。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死亡,没有希望。”
奶奶佝偻着身子,讲得有些气喘,但还是坚持讲完这段话,好像不吐不快,想让别人理解他们心中的痛苦。
但没有感同身受,谁又会真的了解呢。
“人啊,生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是享受的,不该这样。如果不挣扎,会不会更好受一点。”
落日的余晖扑洒在浓密的云层,形成渐变的色彩,光亮处粉红,边缘处暗紫,深远处银灰。
陆前瞻不敢把自己想象成主角去体验那样的经历,甚至不敢共情,因为那样不算孝道,不符合社会对于一个人的期待。
“要不我给父亲打个电话,让他来陪陪您?”
“不用。”奶奶有些乏了,靠在床头说道,“开火车的要服从调度,串班会麻烦别人家的孩子来顶班。大家都不容易,就不要麻烦别人了。”
“那就等父亲休班,他一定很想您。”
“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和你一样。”
“嗡”的一声,陆前瞻裤兜里的手机开始频繁震动,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名为“天真热”的群聊,这是他们寝室的聊天群,里面正聊得热火朝天。
不停:“大事不妙!今天导员查寝,各路神仙道友速速归位!”
霸道:“搞我!伏特加刚上桌......”
帅哥:“天梯上分呢,要死啊!”
陆前瞻面露难色,医院距离学校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现在不走的话,怕查寝之前赶不回去。
查寝时人不在寝室要被扣综合分,扣综合分会扣导员绩效,导员负责毕业综合评价。
“前瞻,学校有事就先回去吧,不要让奶奶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奶奶看出陆前瞻的为难,拍拍他的手。
“奶奶从来都不是我的累赘,也不是爸爸妈妈的累赘。”陆前瞻看向奶奶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知道,你们都是乖孩子。”奶奶笑着说道,“我未来的孙媳妇也是个乖孩子。”
陆前瞻简单叮嘱奶奶几句就离开了病房,打开房门发现警察并没有再待在房门口,而是蹲在对面的椅子前安慰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女士。
中年女士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自心底涌起的悲伤还是打乱了每个字的音调:“叶警官,究竟为什么,我母亲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让乌合之众事件活活折磨地跳楼自杀了?!”
“请节哀,注意身体,若是之后碰到什么难处可以联系我。”
“谢谢你叶警官。”女士擦干眼泪,满是血丝的瞳孔盯着棚顶,疾首蹙额地说道,“我一定会让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陆前瞻离开时和叶警官点头致意,他着急地离开这里。哈齐大学城站还在维修中,他需要坐到前一站然后打车回学校,这会当误他不少时间。
他急急忙忙走到医院大门口,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跳楼了!又有人跳楼了!”
陆前瞻顺着声音望去,眼神聚焦,看到奶奶病房窗户大开,慌张地跑了过去。
“医生!医生!”
有人跑到大厅大喊,医生和护士推着转运床赶来,将跳楼的人抱到床上。
陆前瞻气喘吁吁地跑到时,正好看到躺在转运床上的人脸,就是他奶奶,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依然平静。
悲伤?难过?陆前瞻看到奶奶这个样子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有层膜将自己包裹,无论什么声音传入耳中都变得空旷起来。
他追了上去,一直追到脚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抢救室的灯亮起,他在走廊里来回徘徊,心中急躁,呼吸困难,慢慢有一些缺氧。走廊在他的眼中开始旋转,越转越快,就像是仓鼠箱中转动的跑轮。
陆前瞻背后有一小块的空间碎裂,虚空中探出一只细腻白嫩的巧手,刚要搭在他的肩膀又快速撤回。
“没事吧。”
陆前瞻回头一看,叶警官站在自己身后,宽大有力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稳住他的身子。
“没……没。”陆前瞻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他本想忍耐住,但别人的一句关心击碎他坚强的大坝,泪水决堤般涌出。
人类就是这种很奇怪的动物,一个人的时候堪比铁石心肠,风吹雨打都不怕。但只要有人关心你一次,所有积攒的委屈、酸楚、难过就会由内而外地炸开,狂泄而出。
“奶奶明明没什么异常,为什么会这样……”陆前瞻崩溃地自言自语道。
“有异常是自救,平静时是决心。”叶警官安慰道,“孩子,你不必太自责,在乌合之众事件中经历过死亡的人,他们也许比我们更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经历过死亡。”
陆前瞻吃惊地看向叶警官,面色红润阳光自信,完全不像得病的人。
“您也是得病?”陆前瞻疑惑地问道。
“不是。”叶警官深吸一口气,他需要很大勇气才能讲出自己的遭遇,“本地流传的那个家暴案听说了吗?”
“有所耳闻,听说是有一名历史老师想离婚,被丈夫一怒之下打成植物人,儿子得知后将父亲同样打成植物人的事。”
“我在迷离期时遇见了这位丈夫,他苏醒了,并且与我说了一些事情,虽然内容不记得了,但我感觉自己非常震惊。”
“我打算回到警局报告上级,回程的路上经过跨江大桥,发现一辆车也没有,浓雾笼罩四周。就在我减速的时候,一个人走过来,然后......”叶警官伸直脖子,拇指划过大动脉,“一刀割喉,血根本止不住。头晕、心慌、浑身发冷,死亡前的感觉我现在做梦还会吓醒。”
“那你看到凶手的脸了吗?”
“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乌合之众事件之后你没找过她?”
叶警官苦笑:“找过了,但她在一桩器官贩卖案中失踪了。”
“这样啊,那你......害怕吗?”
“怕啊,怕得要死。”叶警官释然一笑“但总不至于每天都鬼眉日眼,得好好过日子,别把本该过好的日子给糟蹋了。”
“可你要知道,病重的人和我不同。”叶警官话锋一转,“我的痛苦只在一刻,而他们的痛苦却在每一刻。”
陆前瞻听到叶警官的话沉默下来,直到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生步伐沉重地走了出来。
“抱歉。”医生说道,并交代了接下来的事情。
陆前瞻觉得胸口压了块石头,深吸几口气才有好转。他掏出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交代事情经过,转告医生希望父亲尽快来医院处理后事。
父亲沉默半晌,声音罕见的温柔:“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陆前瞻挂断电话,靠在墙上缓了好一会儿,和叶警官告别离开了医院。
“今天自杀的两个病人我在迷离期都见过,本来还能健康的活个几年,没想到全都因为乌合之众事件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医生叹气道,“造孽啊。”
“心理医生疏导之后,效果会不会好一点?”叶警官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叶警官知道什么意思。
“要不把这样的病人都转移到一楼病房?”叶警官建议道。
“有这个打算,但需要时间,有些仪器不是说挪就挪的。”医生看向叶警官,“而且你比我清楚,跳楼只是他们解脱自己的一种方式,其他方法还有很多。”
“一定会好起来的,往后的日子总不能比现在还差。”叶警官看向手表,“我下班了,你也差不多了吧,要不要去吃个手擀面?”
“行,但这次我请客。最近真是辛苦你们,各大医院轮着跑。”
“职责所在。”叶警官伸个懒腰,“不过说实话,这可比出夜警舒服多了。”
——————
“现在怎么办?”
一只羊脸鹿角,脖颈生红色毛发的动物开口说道。如果陆前瞻见到它,一定会认出它是《山海经》中的“葱聋”。
“怎么办?”《山海经》中面如狸花猫,身形如狗的“类”不耐烦地说道,“立刻带他去昆仑!”
“现在不合适。”女孩说道,“他这样是不会跟我们走的。”
“不合适?”类跳到葱聋的背上平视女孩,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未来的他怎么不想想乌合之众事件合不合适?!”
“乌合之众事件?”女孩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并不称此次事件为乌合之众事件,而是称‘庞加莱回归计划’。”
“谁在乎!?”类暴躁地问道,“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这件事早就超出你们的预料了吧!”
“第一,我们那个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以死了。第二,这件事情我也是棋子之一,根本预料不到。第三,我是我,他是他,我们离婚了。”
“你是你,他是他?”类气失,“两个人分割的这么干脆,你不赶紧去昆仑,又何必来找他?”
女孩看了眼陆前瞻的背影,转身离去:“他是重启战争的关键钥匙,人类若是在这次战争中失败,面临灭绝的风险,还要靠他再次重启战争。”
“走吧,明日我再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