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眼睛,老人没有嘴巴。
我们是受难二代。
所以,老人牵着我的手,在前面走,我只能跟着他。
我们在黑暗的夜晚行走,脚步声夹杂着水滴声。
没办法。
我掉进河里了。
我不累,只是腰有点酸。
툭툭
老人的腰好像也很酸,他不停地捶着腰,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哒哒……哒哒……
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这是一个县城,但却异常的安静,不知道为什么。
我没有感觉到敌意,也没有感觉到人的气息,只有乞丐的呼吸声。
还有,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微弱的……
魔气。
“呼,真他妈的,差点就死了。”八月直起腰,说道,他的样子很难受。
“你也闻到了吗?”
我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我用它来代替眼罩。
八月点了点头。
“那股甜甜的味道,不像是乞丐身上的味道,像是花香,但我从来没有闻过这种花香,你呢?”
我也没有闻过这种花香,而且味道很淡,一般人可能根本闻不出来。
“看来乞丐们在传递什么东西。”
八月打开了客栈的窗户,街上的乞丐都映入眼帘。
“我们分头行动吧。”
八月点了点头。
“我去药店和医馆看看,你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竹简上写着什么,他现在假扮成一个哑巴老人,他在写一些简单的问题和答案,方便和别人交流。
“我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别人的气息,我去调查那些乞丐。”
我可以在饭馆或者商店里坐着收集情报,而且我是盲人,乞丐们不会对我起疑心。
“那我们就这样安排吧,你就是一个失明的儿子,我就是你的父亲,我为了你四处寻找药物。”
“你为什么要假扮成哑巴?你可以正常地说话啊?”
八月用小刀把竹简割成一条条的,然后放进竹筒里,他似乎是想把所有的答案都写好,然后根据情况选择使用。
“我模仿不了老人的声音,就算我模仿得很像,也会让人觉得很奇怪,而且我嘴巴的动作也很不自然,我可以进行简单的伪装,但这次的任务很重要,我必须做到完美。”
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而且,哑巴老人要么会引起别人的同情,要么会被别人忽视,这就是我的机会。”
“我明白了,但是我们在客栈的时候,你可以摘掉面具吗?”
八月听到我的话,笑了起来,他那年轻的笑声和他那苍老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你知道做这个面具有多麻烦吗?我用了猪皮,还加了各种草药和毛发,最后用糯米粘合起来。”
听他的语气,他好像很辛苦,现在虽然天气凉快了一些,但还是很热。
“最多只能戴三天,我们必须在三天内完成任务。”
他用手摸着自己的脸,他在检查面具是否有问题。
“你觉得谁会在长安?”
他检查完面具,就躺在床上,问道。
“七犬,你觉得谁不会在长安?”
“七哥喜欢女人,喜欢热闹,他一定在长安,不会在长安的是……六哥?”
我点了点头,其他的狗也不喜欢城市,但六犬尤其讨厌城市,他对噪音和光线很敏感。
而七犬却很喜欢热闹,他是所有狗中适应能力最强的,虽然这种适应能力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适应能力。
“七哥这次会去哪个青楼?”
八月的话让我头痛,长安这样的大城市,青楼肯定很多。
八月看到我的样子,就笑了起来。
“你以前就不喜欢青楼,现在你又瞎了,你更不能去青楼了,算了,你就好好赚钱吧,我用你赚的钱去……”
我拿起枕头扔向了他,他轻松地躲过了。
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调侃我。
还让我给他赚嫖资?这个混蛋。
“嘻嘻,十月哥,你现在真有趣,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八月躺在床上,笑着说道。
“你也该考虑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了,你不想像我一样孤独终老吧?”
“我还年轻呢。”
我又拿起枕头扔向了他,但他用一只手就接住了枕头。
我双手捂着脸,叹了一口气。
“十月哥。”
八月从床上下来,把枕头递给了我。
“你也该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了。”
“我很忙。”
八月叹了一口气。
“你就装吧。”
“你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他坐在床边,问道,他闭着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看着他。
最后,他开口了。
“我是一个艺术家。”
我用手捂着额头,我感觉自己头痛得厉害,我不理解他的话。
“你可能不理解,我觉得做面具很有趣,我好像有这方面的天赋。”他的语气很认真。
“你知道为什么只有读书人才会搞艺术吗?”
“因为他们吃饱了撑的。”
八月知道答案。
“没错,现在的艺术是他们的专利,他们有钱,有闲,所以他们才会搞艺术,他们把浪费时间叫做艺术。当然,他们也知道这很丢人,所以他们就说艺术可以陶冶情操,可以修身养性。”
“我知道,我想做的艺术和他们不一样,我想做平民可以欣赏的艺术,比如面具。”
八月似乎想做民间艺术,这个词听起来很不协调,就像我和君子一样不协调,也像八月和杀手一样不协调。
在这个时代,民间艺术已经变成了一个粗俗的笑话,不,从一开始就没有民间艺术,从神农氏的时代就没有。
但我不能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毕竟,这是他的梦想。
“八月,你太能吃了。”
“……”
“你应该先找个女人结婚,让她养你。”
他听到我的话,就说:“我不想结婚,艺术需要孤独。”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艺术理念。
他的话虽然是胡说八道,但我听得很开心。
“对了,十月哥,你知道吗?”
我们聊了很久,然后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人皮的性价比很低,加工和保存都很麻烦,所以,我只用猪皮。”
他真是一个有原则的艺术家,这件事情虽然不重要,但我很少听他说这些事情,所以,我静静地听着。
他继续说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一刻钟。
“我说得太多了,我们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八月。”
他没有回答。
“艺术是一件好事,但你应该先安定下来,我可以帮助你。”
他仍然没有回答。
我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终于开始像一个正常的年轻人了,而且他很健谈。
我以前不知道他这么健谈。
在狗窝的时候,他总是很胆小,他很在意别人的看法,也许他不适合集体生活。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我听到了他的鼾声。
他戴着面具也能睡得这么香,我很欣慰。
我也开始犯困,我闭上了眼睛,让睡意席卷我。
白天的街道也很安静。
除了偶尔出来买东西的人以外,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连乞丐都不见了。
他们应该不会在大街上活动,我必须去更偏僻的地方。
叮当!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往里面放了一些铜钱,我摇,了摇钱袋,听到了铜钱碰撞的声音,我还往钱袋里放了一块干草药,然后把钱袋系在腰间,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到。
草药的味道很淡,但很持久,我故意把钱袋露出来。
哒!……哒!……哒!
我用剑鞘当作拐杖,剑鞘敲击着地面和墙壁,我慢慢地走进了一条黑暗的小巷。
叮当的声音在小巷里回荡。
别人一定会以为我是一个迷路的盲人。
“那个瞎子……眼……”
我刚走进小巷,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窃窃私语。我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向前走。
“我来……你……那个……等一会儿……”
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他们似乎在打我的主意,这正合我意。
“请问,那里有人吗?”我用手摸着墙壁,问道。
“这是哪里?有人吗?请帮帮我。”
我用内功感知着周围的环境,我可以大概地判断出周围物体的形状和大小。
我感觉到两个人正在靠近我,他们应该是成年男性。
我没有感觉到杀气。
我继续向前走。
“喂,那里有人吗?请帮帮我,我要去清风客栈。”
他们听到我的话,身体震了一下,他们停下了脚步,我没有说话,我在等他们。
“您的眼睛看不清吗?”
是右边那个人的声音。
“有……有人吗?我需要帮助,请帮帮我,我会报答你的。”
“我来帮助您,您要去哪里?”
右边的那个人走了过来,扶住了我。
“我要去清风客栈。”
“好的,我带您去,您跟着我。”
他扶着我走进了更深的小巷,走了一会儿,另一个人突然抢走了我腰间的钱袋。
叮当的声音在小巷里回荡。
“该死。”
扶着我的那个人想逃跑,我抓住了他。
“小偷!站住!”
“你放开我!我会自己走的!”
他以为我是盲人就好欺负,他推开我想去追另一个人,我和他纠缠着,等着另一个人跑远。
“你放开我,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他推不开我,就挥拳打我。
我本来想让他打我一下的。
但他的同伴已经跑远了,而且这里是一个偏僻的小巷,没有其他人。
“啊!”
我用剑鞘打了他一下,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怕他会引来其他人,所以,我用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另一只手把剑鞘塞进他的嘴里。
“唔……唔……”
他想说话,我摘掉了眼罩,和他对视。
“你放心,我答应过别人,不会杀你的。”
“唔……唔……”
他的嘴巴不停地动着,他的牙齿咬着剑鞘,他的口水流到了我的手上。
“啧,你真幸运。”
我拿出剑鞘,从怀里拿出一块布,擦干净了手和剑鞘上的口水,还好,没有牙印。
“呼……呼……呼……”
他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他用手摸着自己的身体。
“你看到的都是幻觉。”
他听到我的话,停下了动作,他开始发抖,他不敢抬头。
“你很沉默,这很好。”
他没有说话,他没有求饶,也没有尖叫,我很欣赏他。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
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有没有人,或者组织,在向乞丐们收取保护费?”
“有……有……有,黑社会……”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怎么所有人都想到了黑社会?
“刚才那个抢走我钱袋的家伙去了哪里?”
他的嘴唇颤抖着,我听到了他的牙齿碰撞的声音,但他没有回答。
“你很讲义气,这也很好。”
我把剑鞘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压了一下。
“啊……啊……”
他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一定很痛,但他没有尖叫,他应该是以为尖叫就会死,他的想法虽然不对,但很聪明,我对他的评价提高了一些,他现在是乙等了。
我拿开了剑鞘。
“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你的朋友,我还会帮助你们。”
他点了点头。
“你的朋友去了哪里?”
“小巷深处有一个黑社会的据点,那里有三四个黑社会的打手。”
看来他们还有一个总部。
“他们的总部在哪里?”
“在城北,河边,有一个三层的楼,他们的招牌就是‘黑社会’,你很容易找到。”
他们真是嚣张。
“他们和官府有关系吗?”
他没有回答,他又开始发抖了。
“你如果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
他的回答很干脆,看来他真的不知道。
“他们的规模有多大?”
“至少有六十人,我不知道具体的数字。”
我估计他们的规模应该比这个数字更大,他们的规模在我的预料之中。
“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乞丐们在交易花?”
他的身体震了一下。
“这不是我负责的,我只知道一些乞丐会去据点拿东西。”
他们居然还有分工,看来这件事情不简单,他们很有组织,很有纪律,他们一定和官府有关系。
“他们的据点在哪里?”
他告诉了我据点的路,他说据点周围没有其他的建筑,只有乞丐,所以,我不用担心被发现,据点离这里不远,大概一刻钟的路程。
“你和你的朋友的名字。”
他跪在地上磕头。
“我……我们这种乞丐哪有名字?他们叫我十五号,我朋友叫……二十三号……”
我的胸口涌起一阵怒火,我的头也开始痛起来。
“你们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他的额头贴在了地上,他的身体仍然在发抖。
“我们……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黑社会……不是一直都是我们的主人,但这是规矩。”
我已经听够了。
我没有找到任何放过他的理由。
我向据点走去。
“你去清风客栈,二楼,三号房,找里面的人,你告诉他,‘今晚没有蜈蚣’,他就会明白的。”
我走了二十步,他才慢慢地抬起头,站起来。
“我在你的钱袋上做了记号,你如果骗我,我会知道的。”
他听到我的话,又跪了下来。
“我……我……我不会……”
“我会看着你的。”
我说完就走了。
他一直跪在那里。
我闻到了呕吐物,粪便和腐烂的水的味道。
还有一股淡淡的苦味,看来他没有骗我。
我感觉到了乞丐们的目光。
他们的眼神大部分都很空洞,但也有一些人的眼神很有活力,而且他们的身上都散发着花香。
轰隆!
我一脚踢开了据点的门。
三个男人坐在桌子旁,他们好像在喝酒,赌博。
桌子上放着几个钱袋,我从其中一个钱袋里闻到了熟悉的草药的味道。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闯进来,他们都愣住了,他们的手里还拿着牌。
嗖嗖嗖嗖嗖
“啊!”
“呃……”
他们不配我用强针,我用石子暗器攻击了他们。
他们只是被石子击中了胳膊和腿,就倒在了地上,他们根本没有反抗。
“呃……你是谁?”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家伙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我不是艺术家。”
我翘着二郎腿,说道,我没有摘掉斗笠,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在胡说什么?”他不解地问道。
“我不想和一个白天就喝酒,赌博的家伙说话。”
我说着就用石子暗器击中了他的肩膀,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是艺术家的哥哥。”
他们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这个开头很不错。
“我弟弟说,人皮的性价比很低。”
他们的身体开始发抖,他们的身上冒出了冷汗。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的表情变得很精彩。
很有观赏性,虽然不美,但这才是真正的民间艺术,用平民创造的艺术。
他们又不是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