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狱吏咕咚一下跌进储物室,顺着台阶往下又滚了几圈。
“啊兮!好疼好疼啊!屁股摔两半了!”小狱吏往生疼的屁股上轻揉几下,晕晕乎乎站了起来。
储物室一点光线没有,空间又有那么大,毕竟储放着一百来号狱吏的物品,放什么的都有,有放牢狱日记的,有养宠物老鼠的,有放私房钱的,也有放从囚犯那里索贿得来的珍财异宝的。
小狱吏没带烛台,睁眼也是个瞎。还好在这黑尘监狱里呆惯了,基本熟络了不用眼睛即能辨明方向的技能,摸着了自己储物柜。开了锁,从里面取出一个罐子,正是他爹的骨灰罐。
小狱吏把罐子放在地上,双膝跪地,双手合十朝罐子磕了三个头,“爹!生死攸关的时候到了,保佑我吧!”说罢,鼻子嗅了嗅,感觉闻到一股骚味。刚磕头时,额头上沾了些地上的泥水,小狱吏用手将额头上的污渍一抹,再闻一下手,“啊兮,谁养的老鼠这么大,拉的屎比手指还粗!”
小狱吏又将罐子抱起打开,伸手到里面一阵乱搅,摸出个瓶子,“没办法,这宝贝若不是藏在爹的骨灰罐里,早被别人偷走了,还好有爹罩着。”小狱吏打开瓶塞,大口喝起来,“这是最后一瓶,现在就指望这宝贝了。”
这宝贝是药酒。刚喝完,小狱吏两眼迷糊乱转,口吐舌头,身子轻飘飘地歪歪斜斜,站起来时两腿直打颤。看来这药酒不是一般的厉害,打头,烧脑袋。
小狱吏努力地站稳了,低着头,气息逐渐加重,皮肤逐渐发红,全身肌肉也紧绷膨胀了起来,身子骨明显比喝酒前大了很多。“呼!”小狱吏大气一出,抬头挺胸,直勾勾的眼神放着绿光,手臂向外舒展了番,踢踢腿,活动开筋骨,诡异一笑,“呵!”
小狱吏走出漆黑的储物室,见其他人都已经死趴在地上,忍不住哭了,“哥哥们,我会替你们报仇的。”
论年龄,小狱吏在所有人里是最小的,平时大家一起在监狱里看守犯人,毕竟没有地面上工作那样的精彩万分,终年在牢里都是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偶有小假能上到地面见见家人逛逛街,喝喝小酒望望天,难免心生烦闷抑郁,于是年龄最小的小狱吏成了他们的最佳出气筒,一不顺心就拿小狱吏开涮。
小狱吏名叫高灵宝,是名来自唐朝东北部的高句丽人,长相最标志性的特点就是小而聚光的眼神,他不但年龄最小,且来黑尘监狱也是最晚。前些年父亲过世后,听说唐朝在进行浩大的“西部大开发”工程,于是不听母亲及其他亲友的劝阻,不远外里从唐朝东北部屁颠屁颠地跑到了西域,立志创业。到了西域才大呼自己上当,被唐朝政策给骗了,这里荒原遍野,杀机丛生,天天在打仗,除了有不少漂亮的大眼睛姑娘,哪里是个让人发奋图强干大事的地方。倒是若能娶个当地大眼睛姑娘,刚好改造下一代的血统。他望了望遥远的东方,摸了摸干瘪的口袋,哪还有脸回家,当初雄心壮志地离开家乡,现在回去准被亲友酸死。没办法,在这战火丛生的地方唯一的出路就是从军,计划从小狱吏做起,当大官了再衣锦还乡,在他看来做狱吏总比死在前线要好。不过说实话他也知道在后线工作肯定不如前线升职快,可他不想英年早逝啊。
大家平时在黑尘监狱时,虽然都喜欢捉弄高灵宝,但毕竟他年龄最小,也视他为大伙的小老弟,在外人面前颇关照他。高灵宝喜欢叫他们哥哥,张哥哥、李哥哥般的叫,说在他家乡都这样称呼。大伙一开始听得变扭,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放小假时,大家一起出去喝酒都会带着他。高灵宝酒量不好,只能趁人不注意往酒里掺水再小酌几口,吃吃西北特色菜,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哥哥们用各种地方话交流聊天,手舞足蹈地爆口水。高灵宝酒一上头,就面红耳赤,摇头晃脑,话题也顺溜地展开了,跟哥哥们说西域酒根本不算什么,一点都比不上他们家乡的酒,尤其他家有个更甚的祖传酿酒秘方,喝了后能有神奇功效。大家一听来了劲,纷纷夸自己老家的酒有多棒,贬其他人老家的酒,可高灵宝却点到为止,就是不肯说出秘方是什么,这件事最后被大家鉴定为吹牛。
所以这些年里,高灵宝与哥哥们一起朝夕相处,虽有小的哀苦,但更多的是欢声笑语,一起喝酒,一起“虐囚”。如今狱吏们都死了,这几年的感情摆在那,怎能不教人落泪。
高灵宝刚要继续走去,忽然脚被人抓住,低头一看,是典狱长。
高灵宝喝了药酒后,外形和尺寸都有些变化,但典狱长是认出他来了。典狱长嘴和脖子淌着血,带血的手死死抓住高灵宝的脚,眼神向上悲催地看着高灵宝,拼尽最后一口气说道:“别···别去···会死的!”
高灵宝见典狱长奄奄一息的眼神,一下子泪如泉涌,但极力压住自己的哭声,蹲下身将典狱长扶起,“大人,相信我,我会替你们报仇的。”边说着,高灵宝已是哭成了泪人,鼻涕、口水与眼泪齐飞,大伙们兄弟般的情谊历历在目,回忆在脑海不停盘旋,这回是铁了心一定要与凶手拼个你死我活,为大伙报仇。
典狱长握着高灵宝的手笑了一笑,在高灵宝怀里静静地闭上眼睛,死了。
“待我消灭他们为大伙报了仇,会好好安葬你们的,请放心。”高灵宝将典狱长慢慢放躺在地上,径直跑去不远处的装备室。
装备室里放置的都是公用物品,比如锁囚犯的铐链、钥匙,以及狱吏工作中要用到的刀枪、狱吏服等。
高灵宝身穿的狱吏服已经沾了污渍和血,且喝酒后身子将衣服撑得难受,赶紧脱掉换了件干净又大号的狱吏服,脖子套上本是用来锁囚犯的项圈,官帽扶正系好,左右两手各抄把刀,奔出装备室向贺鲁追去。
高灵宝快跑到楼层通道口,正前方几十米远处便是正准备上通道口的两个背影。
“站住!”高灵宝大吼一声,回声在空荡荡的监狱里回响。
“呵呵呵!还没死光呢!”贺鲁挺住脚步,侧着身向后看去。
贼眉鼠眼手指一弹,一个细小的月牙形状的脉冲击波向高灵宝飞去。
高灵宝原来是从没有杀过人的,即使会跟着大伙有虐囚行为,但不至于杀囚。虽说喝酒后能发挥出强大的酒效,但江湖的经验几乎为零。眼见那个细小的月牙形状的脉冲击波飞来,高灵宝只是下意识地用刀背一挡。
这脉冲击波非常了得,击穿了刀背,一个烧红了的月牙印子落在高灵宝戴的项圈上。
“啊兮!真险啊。还好戴了项圈。”高灵宝惊呼。之前高灵宝从其他死去的狱吏身边走过时,有观察到他们的伤口都是几个公分切在喉咙上,使得颈动脉和气管同时切断,不但造成伤者因颈动脉大出血而瞬间命毙,另外伤者也会因为气管被切断漏气而无法正常发出声音。所有的狱吏都是死于这招,太绝了,高灵宝只好套上项圈,保住自己的脖子。
“嘻嘻嘻!不错啊,知道我的招术了啊!”贼眉鼠眼狞笑着说道,“老大,你先去,我陪他玩玩。”
“别太久,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贺鲁头也不回地进了通道口。
“休想走!”高灵宝大吼一声,向通道口方向冲了过来。
贼眉鼠眼又是手指一弹,数十个脉冲“嗖嗖”飚向高灵宝。
这脉冲强得很,普通刀是抵挡不住的,高灵宝刚才已吃了一脉冲,这回两眼瞅仔细了,眼见脉冲飚了过来,一个向后弯腰躲了过去。数十个脉冲“啪啪”在高灵宝身后的墙上砸出几个小窝窝,墙灰被灼热的脉冲烧出了烟。
高灵宝摸摸脸又摸摸帽子,刚才真是凶险,一个脉冲击穿了帽子,还两个脉冲擦着脸过去,像刀划开一样淌了些血,“啊兮!”
“嘻嘻嘻!不错啊,又让你躲过去了,这次还能躲不?”贼眉鼠眼两腿迈开站稳,两手不停地向高灵宝方向甩,几波几十个脉冲向高灵宝飚去。一次发射这么多脉冲,后座力大,贼眉鼠眼稍微向后移了半步。
跑为上策,高灵宝赶紧拐弯向另一条路跑去,可毕竟脉冲速度太快,腿上中招了。“啊兮!”高灵宝扑通一下趴在拐角处的地上。
“嘻嘻嘻!感觉如何?”贼眉鼠眼两手背身后,踱着步子慢悠悠向高灵宝走去,“你知道像我这样的脉冲高手,想要找个合适的活靶子是有多么难吗!我艰苦地练好了‘脉冲一发’,可这招的杀伤力已经足以致命,任何一个试着挑战我的对手大都吃不到第二个脉冲。剩下几个能活着接住我‘脉冲一发’的人,却都死在了我的‘脉冲一波’。自从我练好‘脉冲群暴’后,只能对着木桩子和墙壁练习,即使练得再好,也从来没有对活人使用过。嘻嘻嘻!你很幸运地成了第一人,恭喜你进入到第三环节。作为奖励,我让你选择任何一种体面的死法。”
贼眉鼠眼边说着,已走近拐角处,高灵宝的一只脚露在外头。贼眉鼠眼满意地笑嘻嘻,再走近些,向拐角的那一头看去,“咦,人呢?”面前只有一只靴子躺地上顶在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