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视网膜在强光中重组出海岸线的轮廓时,鼻腔突然灌入浓烈的齿轮润滑油气味。
他发现自己正倒悬在渔船的瞭望台上,左腿被缆绳缠住——那缆绳的麻纤维间竟嵌着无数微型青铜轴承,随海浪起伏发出《荒城之月》的变调旋律。
“认知锚定的副作用。“
顾晚的声音从甲板下方传来。
她的机械鮣鱼尾正吸附在船体外侧,义眼透过三厘米厚的钢板扫描着舱室:
“这艘昭和十九年的幽灵船,现在是你血管时空投影的具象化。“
林深割断缆绳坠落时,发现甲板上堆满半机械化的鲔鱼。
这些鱼类的鳃盖内嵌着发条装置,尾鳍的金属骨刺排列成斐波那契数列。
当他的血滴落在鱼群中时,所有发条突然逆向旋转,鱼腹裂开喷出1938年的旧报纸碎屑。
「第七次受胎实验成功黑涡镇渔业振兴有望」
泛黄的标题在潮湿空气中重组,墨迹里游出半透明的水母形密码。
顾晚的机械手指突然刺入林深后颈,将密码强行写入他的枕叶神经:
“这是螺旋机关的原始协议,你父亲亲手编写的生物程序。“
剧痛中,林深看见自己的脑沟回正在量子化。
记忆皮层浮现出从未经历过的画面:1943年的自己穿着白大褂,将珍珠胚胎植入孕妇子宫,而那个女人的瞳孔里倒映着现代考场的天花板。
渔船突然九十度侧翻,他们坠入机械与血肉交织的海洋。
成群的鮟鱇鱼灯笼在深水中闪烁,每个发光器都是缩小版的青铜方尊。
林深的伤口渗出克莱因瓶状气泡,这些气泡包裹着三年前的考场碎片,在洋流中拼凑出时空拓扑模型。
“看那个。“
顾晚的声纳脉冲在海水中刻出荧光箭头。
下方海床上,无数个林深正被螺纹脐带缠缚在珊瑚祭坛上,他们的锁骨珍珠通过光纤与上方渔船连接——而渔船桅杆的顶端,正悬浮着张雨婷贝化后的巨型面孔。
当林深试图游近观察时,整片海域突然玻璃化。
他的手掌按在透明界面上,看见海底教堂的尖顶从二战时期的军港缓缓升起。
生锈的日军潜艇缠绕在十字架上,鱼雷发射管里不断吐出珍珠胚胎。
“这是认知闭环的七重镜像。“
顾晚的机械尾突然裂变成手术器械,在玻璃上刻出七芒星阵。
“每个你都在不同时空喂养圣子。“
林深突然剧烈痉挛,他的胃部穿透出发光脐带,末端连接着潜艇内的胚胎舱。
当第一个珍珠圣子咬住脐带时,海岸线方向传来地鸣——黑涡镇的每栋建筑都在外翻,露出内壁上的机械产房,新生儿的啼哭与机床轰鸣共振成《君之代》的金属变奏。
顾晚拽着他冲向海岸,机械腿在海床上擦出等离子火花。
那些飞溅的熔岩突然凝固成记忆晶体,林深在其中看见自己的更多分身:
1999年往海底电缆刻符咒的自己,2023年在ICU病床抽搐的自己,还有此刻正被上百条脐带刺穿的自己。
“找到原始锚点!“
顾晚的胸腔方尊反应堆超频运转,在虚空中烧灼出林正雄的实验室坐标。
当林深的手指触及那个经纬度时,所有脐带突然绷直——它们此刻既是生物管道,也是时空传输缆,正将他拉向太平洋底的螺旋海沟。
在意识被量子洪流冲散的刹那,林深听见两种心跳声在胸腔共鸣。
他自己的心脏在左侧规律跳动,而右侧心室里,珍珠胚胎正用青铜齿轮的节奏敲击着新生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