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回荡的脚步声如同末日钟响，在此时此刻震耳欲聋。
林羽跑到了另一边消防门口，抡起斧子把铁链上挂着的锁敲崩，抽出铁链，推门扎进消防通道中，立刻朝20楼冲去。
他手不断敲着墙壁，老白刚说过那夹层不是用混凝土封的，而是用不知道是木板还是什么的封住，再糊上表层的材料。
说实话，这鬼公司再出现什么东西他都不意外了。
凝实的回声，凝实的回声......哐哐，声音明显不同了。
“砰！”
消防门发出巨响，“吴青山”在撞击消防门
果然如此。
吴青山作为“他”现在的载体，所有的经验都是与“吴青山”过去的经历与行动为基准的。
他没有留意，在意过储藏间，所以“看”不见储物间的门。
这边的消防楼梯不知为何被锁住，他也没有来过，所以这边的门他也打不开。
只是林羽不知道可以撑多久。
自己现在穿着短袖长裤，双臂是裸露在外的，只要沾上肉片而处理不及时，就会很快被同化。
林羽一下下砸着墙壁，表皮脱落，露出厚实的木板——他咬着牙关，继续挥动消防斧。
这笨重的玩意虽然有个“斧”字，但作用并不是劈砍，而是“破”。
“砰砰砰！”
消防门的响声愈来愈烈，力道也逐渐增大，那是死神的步伐，是冲向死亡的号角——林羽手心渗出汗水......死亡不是终点，而那样活着才是无间地狱。
“咯嚓嚓！”
木板被劈开，尘土夹着粉末扑出，盖住了窥视的圆孔，他伸手抹去，木板破裂处只有黑色，他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只能隐约感到温度下降了两度。
林羽扔掉消防斧，撕下衣服下摆，把手掌裹的严严实实，低声和老白交待了几句。
“你疯了吗林羽？！干脆我们想办法回去接上韩小鹿直接走吧！”老白的声音焦急异常，对林羽这瞬间想出来的主意感到无比焦虑，“现在你是我们三人的主心骨！”
“不，老白，值得一试。”林羽把布条缠紧，确保手没有露出一丝缝隙，“我们狩猎吴青山的目标很明确，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了解异常。”
“这可能会让我们知道很重要的一件事——我们三个为什么还没有被观察到阈值。”
他动作不停，但飞速运转的大脑已经隐隐形成了一条相对合理的逻辑线，而现在，林羽需要去证实。
“林，林羽......我翻出了之前的录像......你们一会回来之后要看看......内容有些古怪。”韩小鹿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林羽愣了一下，“知道了，很快回去。”
“老白，照做。”
林羽说了这句话之后，又朝防火门走去，他侧耳倾听，撞击声明显有区别——一个是头颅，一个是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手放在门把上。
不需要演练。
林羽压下把手，身体微微蹲下，辨别声音与位置，猛然开门，伸手一把抓在那正好冲过来的头颅上。
像是抓到了一滩温热，由呕吐物组成的烂泥，隔着布条都能感受到那诡异，难受，让人作呕的触感。
“嘻嘻嘻嘻！”
林羽一脚把门踢上——头颅在渗人的笑声中，不断扭动，挣扎——颈脖那边的婴儿小脚乱蹬，但力道弱了很多。
有戏。
消防通道昏暗而几乎无光，也没有反射物，亦无摄像头。
那些规则还是有用的……而且，他也知道为什么整个写字楼的灯光都要打开了。
而且为什么在消防通道中没有模仿者。
一个个条件，限制，规则顿时让林羽明悟了许多疑问。
林羽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隔间，把人头扔进夹层孔洞中，他听的到那玩意儿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无反射的地方会削弱“他”的载体。
“吴青山怕黑。”老白的语气带着深深的疲累，“我准备好了。”
林羽拍拍双腿，再次拉开门，一个闪身挤了出去，而吴青山的残破身躯立刻放弃消防门，伸手朝林羽抓去。
追，逃，影子摇曳，腐臭四溢，声响不断。
林羽跑过了储藏间。
吴青山的躯体也紧跟其后。
储藏间的门被一脚踢开，老白手臂青筋暴起，提着灭火器。
“嘿，吴青山，我和你无冤无仇，但抱歉了。”
扭身，抡斧，用的是侧面，狠狠拍在躯体上，沉闷的声响，模拟出的碎裂声。
老白的鸟嘴面具掩盖了一切情感，金属圆框折射白光，冷冽而摄人，他早已拉开了保险栓，下压，内容劈头盖脸朝身躯盖去。
德文周刊公司配备的灭火器是二氧化碳的，能造成瞬间的低温，高浓度的气体也会取代氧气，直接喷肉体上能造成严重冻伤。
异常【类人】没有实体，但是“吴青山”有实体。
而且谁被灭火器喷过？
也许这方法并不能限制这怪异玩意儿很久，但只要一会就足够林羽验证自己的想法了。
躯体挣扎着动作越来越慢，三番两次想要逃走，但又被林羽一脚踹回去，终于，他暂时停止了抽动。
“好......接下来......你要怎么办？”老白气喘吁吁，灭火器当啷摔在地上，他扶着膝盖，面具中传出干呕的声音。
林羽摇摇头，又轻轻踢了一脚躯体。
果然，太轻了。
之前他就感觉这躯体的重量完全不符常规，轻的过分，只是一团“活动”的肉。
林羽深吸一口气，糖分在大脑的高速运转下飞速流逝，他终于感到腿有点发软，这是低血糖了……
一条条线索与规则在脑中缠绕，林羽沉默地站着，他串联起了许多线索与推测。
按理来说，随着不断地观察和模仿，“吴青山”应该是越来越像人才合乎逻辑，但是为什么现在却越跑越偏？
而且身体上还揉杂了多人的痕迹。
这是进化吗？
还是说这是进化的一个阶段？
不对，如果目的是“学习，理解人类”，为什么又会从“像人”变的“不像人”？
“抱歉。”他小声说道，拿起斧头劈开躯体的腹部。
依然没有血。
他体内没有骨头，没有血，没有器官，只有表层的一层肉而已。
但是。
林羽深吸一口气，伸手，慢慢把伤口往两边扒开，咯吱咯吱。
吴青山的腹部是空的……内壁满是肉的皱摺，布满粘液，就算外在暂时停止了活动，温度极低，里面却温度适中，这让林羽联想到了……子宫。
他联系上了。
“他”的进化路径是模仿，学习，理解人类，目的可能是“成为”人类，但是异常的动机却又完全搞不懂。
话说异常这样的存在有意识，有思想，有动机吗？
然而。
模仿和替代却是指向了下一个见鬼的方向——也是林羽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的方向——这异常在90年代就被发现了，距今有80年的时间了。
这异常在全世界流窜，明面上就造成了10多起事件，暗中呢？
这异常是有智能的，也知道单纯模仿，替代，与理解是无法完美“模拟人类”的。
那么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答案是经历。
而人类从婴儿，到小孩，再到少年这个过程的学习能力，理解与感知能力是最强，最快速的。
在办公室里......有什么东西爬进了吴青山的体内，在里面孕育......
前置条件没有错，但后续发展却是出乎意料。
吴青山被替代之后的所有动作都是异常【类人】在用现有的行为与倒推，理解吴青山形成这种行为的内在原因，而这往往都是和以前的经历相关——最早一定是可以追溯到孩童时期。
吴青山现在已经没用了，他的任务完成了。
这个推断一旦成立，右手骤然爆发出一阵内敛，但激烈的痛感，像是有小锤子在皮肤下不断敲击，奇异的酥麻感顺着血管与神经直冲大脑。
“嗯！”他咬着嘴唇，但也忍不住闷哼一声。
视野中突然被密密麻麻的圆形斑块占满，像是泡沫一样膨大，挤在一堆，再破灭，他的意识被抽离，行进在漩涡之中——最终，他只看见了“白色”。
随后，他与完美，黑色的圆相视了。
“……”
“林……林羽……”
“林羽！”
韩小鹿的声音透过无线电吱吱喳喳冲进大脑，林羽骤然惊醒，他的手盖在“吴青山”的额头上，毫无生气的暖气顺着软烂的皮肤传到林羽身上。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松手，站起。
吴青山突然呆愣愣问了一句，是从腹腔中发出的，像是两片肉相拍，发出的频率正好形成这句话。
“你……你是什么？”
“？”林羽后退两步，刚刚看到的残像让他大脑发晕，而且身体上像是进一步产生了什么诡异的变化。
“你……是什么生物？我没见过！我不理解！为什么你……长的和我一样？！为什么你的顶端也是圆的！”
“我，我怎么了！！”
吴青山发出凄厉而惊恐的叫声——他自身的意识短暂回来了，但那诡异而不对称的眼睛中除了惊惧就是迷茫——他认不出自己了？
不对，不对，那样的话问题应该是“你是谁？”
而不是“你是什么生物？”
也不会问“为什么你的顶端也是圆的？”
那指的是我的头吗？
林羽禁不住悚然，他一直古井无波的情绪此时也泛起阵阵涟漪，吴青山这不是“认不出林羽是谁”，而是“认不出林羽是什么”。
他对“人”的认识与感知像是被抽离了一样！
躯体忽然颤抖不已，一团团粉色的小肉团争先恐后地从他身上逃离，扭动着蛆一般的身体，惶惶游走。
这场景真是让人作呕。
“吴青山”的身体崩溃了——大概是因为对人的认知被抽离了。
林羽僵硬地扔下斧子，举起手……却发现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
他认不出自己右边，手腕上的肢体是什么了——他第一个反应是：由肉组成的，可弯曲的圆柱体黏在不规则，有厚度，边角圆润的五边形的奇怪东西。
唯有那黑色的圆形胎记还能辨认。
“异常者与异常的共鸣”，“怪异的能力”，“最终也会成为异常”，“但是能获得与异常周旋对抗求生的力量”。
林羽脸色阴沉下来。
代价。
这就是那隐藏文字所说的能稍微和异常对抗，周旋的力量吗......但看来，这代价有些沉重了。
林羽对异常【类人】的了解加深了之后......就出现了刚刚那种情况。
好了，这个先不要管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去尝试，证实。
重要的点是，现在他们的身份认同与对人的认知应该加深了......这应该又延缓了一些时间。
但是，这时，通讯设备里传出了第四个声音。
“你......你们......不能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