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布鲁克林区的廉价公寓里，空调外机漏出的冷凝水正滴在杰森只剩半瓶的百忧解药片上。他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期：2024年7月15日，距离被Meta裁员正好31天4小时——如果算上昨天半夜被房东砸门催租时摔碎的那块苹果手表，精确时间应该是31天4小时17分。
“您的学生贷款还款已逾期。”手机银行APP弹出第九次通知时，杰森正用最后半罐蓝带啤酒冲洗烟灰缸。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大学时期在芝加哥贫民窟当酒保的日子，那些醉鬼总爱把烟头按在威士忌里熄灭，滋啦一声就像此刻窗外第七大道传来的警笛。
冰箱上贴着前女友艾米丽留下的便利贴：「记得给绿萝浇水」——用她上个月刚练成的花体字，和她在Tinder个人主页晒出的冰岛极光照用的是同款滤镜。杰森捏扁啤酒罐的瞬间，听见隔壁墨西哥裔邻居在看Netflix最新剧集《硅谷血泪史》，男主角被裁员的桥段与现实中自己收拾工位那天的场景完美重合：HR机器人用谷歌翻译腔念解雇协议，安全主管站在三米外扫描他的虹膜权限，而Slack频道里同事们还在讨论今晚去哪家米其林餐厅团建。
凌晨两点零七分，第六次刷新求职网站未果后，杰森发现收件箱里躺着封标题为「系统通知」的邮件。发件人地址是乱码组成的字符：d0n0t_p4n1c@survivalmode.darkweb。正文只有一行闪烁的荧光绿字体：
「您是否想要更改难度？当前设定：困难」
下方浮动着《艾尔登法环》风格的选择按钮：「地狱模式｜普通模式｜简单模式」。
“Fuck it.”杰森按下「简单模式」的瞬间，公寓的飞蚁突然集体撞向吊灯，某种低频震动从脚底传来。等他意识到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没吃安眠药就产生幻觉时，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Tame Impala的《Borderline》，而屏幕上的银行余额正以比特币挖矿的速度疯狂跳动——7.5万美元的欠债在三十秒内归零，紧接着跳出一行提示：「新手礼包：债务清零（体验期30天）」。
第二天清晨，杰森被门铃吵醒。门外站着穿亚马逊制服的配送员，手里捧着印有他名字的冷藏箱——里面是十二罐冰镇蓝带啤酒和一张手写卡片：「记得按时喝酒」。当他打开冰箱准备存放时，发现昨天捏扁的易拉罐正以《信条》里逆熵物体的姿态恢复原状，而绿萝枯萎的叶片正在重新舒展成翠绿色。
这种诡异的馈赠在第七天达到巅峰。杰森刚在LinkedIn随手投了份「元宇宙厕所清洁工程师」的岗位，五分钟后接到谷歌DeepMind实验室的面试邀请。视频会议中，AI面试官用《黑镜》里圣朱尼佩罗度假村的场景做虚拟背景，提出的问题却是「如果给你无限量的GPU算力，你最想破解哪个加密货币钱包？」
当他随口胡诌「当然是马克·扎克伯格的婚内财产信托」时，邮箱突然涌入二十封录用通知。最离谱的是高盛集团提供的「反向做空顾问」职位，职责描述写着：「每日午休时间前往中央公园用面包喂鸽子，时薪$950」。
但系统从不会真正施舍仁慈。第三十天深夜，杰森在时代广场的巨幕广告屏上看到了艾米丽——她正与某个神似年轻版埃隆·马斯克的男人在SpaceX火箭发射架前拥吻，而滚动字幕显示这是TikTok今日热搜第一：普通女孩如何泡到亿万富翁。当他颤抖着点开「简单模式」的退出按钮时，所有馈赠开始坍缩。
银行APP弹出「债务体验包到期，滞纳金累计$150，000，00」的提示；冰箱里的啤酒罐集体爆炸，喷出的泡沫在墙上拼出「菜就多练」的俄文；就连街角流浪汉都举着纸牌冲他冷笑，上面写着：「您当前的生存难度已升级为地狱模式」。
最终杰森在布鲁克林大桥的钢索上找到了真正的系统入口——那里悬浮着无数个类似《黑客帝国》母体代码的荧光窗口，每个都标注着某个倒霉蛋的人生参数。当他看到自己的数据面板上闪烁的「抑郁症等级：LV.99」时，终于听见那个冰冷的机械音：
「感谢参与公开测试，3.0版本将新增离婚冷静期模拟器与中年秃顶概率预测功能。记得给五星好评哦！」
桥下河的浪花无力的拍打，杰森松开手的瞬间，所有痛苦都随着下坠的他一起沉入黑暗。而在百米外的星巴克里，某个程序员正往笔记本电脑输入最后一行代码：
if life == hard:
print(“Welcome to fucking reality“)